第2章 中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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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嗒...嘀嗒...”

  

   灰蛇雨披上的水珠缓缓滴落在地,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仓库中显得是那么的振聋发聩。

   此时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的黑豹想不通,为何灰蛇会出现在这个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纸条上的后缀是只有小茹才会称呼自己的名号,与这个和自己同为特工的灰蛇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许久的沉静,二人相对无言。

   终于,黑色皮革头套勒出的完美唇形轮廓轻轻蠕动了一下:“我知道以我们的身份我本不该问,但,你到底是谁...”

   闻言,灰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僵硬的面具后发出的无比沉闷的声音回应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小静...”

   “!!!”黑豹头皮陡然发麻,不大的眼孔中那双本应淡漠的双眸睁的巨大,龚雅静此时的脑海犹如被烧的滚烫的热油浇灌了一般,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灰蛇,终于,回过神来的她声音颤抖无比的轻声问道:“你...你是...”

  

   只见灰蛇从死灰色的雨披的缝隙中缓缓探出两只裹着灰色防水面料手套的手,轻轻抬起掀下了头上的兜帽,一把拽掉头顶的死灰色长发,然后当着黑豹的面,缓缓摘下了脸上呆滞木讷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蔓延至雨披深处同样防水面料的灰色头套,没有一丝孔洞与缝隙,在黑豹疑惑、不解但又带有一丝期待的复杂眼神中,灰蛇缓缓拉开了脑后隐秘的拉链...

  

   当头套被摘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龚雅静白日里在医院见到的唐医生那双让自己感到无比熟悉的双眼,其次则是虽然时过境迁,但从骨骼轮廓仍然带有当年影子的唐茹的五官,一条狰狞的伤疤在本应绝美的脸颊上深深烙印,灰蛇,哦不,应该说唐茹,就这样毫无保留的看着眼前的黑豹...或者说,她童年时最要好的伙伴,龚雅静。

  

   “小茹...真的是你...小茹...”龚雅静一时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只会默默的呢喃着她的名字,一把扯下脸上的黑色皮革头套,将龚雅静淡漠柔美的五官显露出来,但此时的龚雅静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淡定,斗大的泪珠犹如断线一般在其湿润的眼眶中不停地滴落。

   龚雅静犹如一具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呆呆的注视着唐茹的脸,脚步一顿一顿的向其走去,迫不及待,又带有一丝的...恐惧。

   果不其然,当龚雅静迈步走到唐茹面前时,唐茹突然发难!死灰色的雨披下猛地飞出一道银光!多年来积累下的丰富作战意识让龚雅静尽管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下还是本能的灵巧躲闪开来,银色的锯齿匕首蹭着龚雅静白质光滑的脸颊飞过,死死的钉在身后的木桩上!

   “小静,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唐茹的语气缓缓从冷漠逐渐转为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说着,双手再次从雨披中探出,不过这次,双手的指缝中竟然各夹着四柄犹如鲨鱼牙齿般的锯齿匕首,猛地奔向眼前的龚雅静!

   反观龚雅静,从疑惑、到不敢相信、到被动躲闪,饱含泪水的双眸中带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根本无法对这个自己生生寻找了十年,结果竟然其实一直在自己身边的挚爱之人还手,只能不停被动的躲闪着。

   随着第一刀划破了自己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线以外,龚雅静被黑色皮革包裹的身体上也逐渐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锯齿状的锋利匕首划过时,轻而易举的便能刺破龚雅静身上的皮衣以及皮衣下的肌肤。

   “被抓起来卖给富豪做奴隶!被变态的老男人折磨数年!被日照国的崽种们欺辱!当我捡回一条命逃出来时!当我凭借自己的意志力从最基层的士兵做起时!当我每天咬着牙坚持着比他人重出数倍的训练时!你知道我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吗?!”灰色的防水布料包裹的手套反握着匕首猛地砸下!在龚雅静猝不及防以及被唐茹的话语不停的刺激之下而失神的瞬间,狠狠的扎进了龚雅静的肩膀!瞬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龚雅静身上的黑色皮衣!

   只听唐茹语气更加愤怒,充满了恨意的说:“是你!我认为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是你的背叛!是对你的恨意!让我硬生生熬过了这地狱般的十年!”

  

   “噗呲!”锯齿状的匕首猛地拔出,带出一股浓厚的鲜血,被唐茹的话语描述的经历而内心自责愧疚到顶点的龚雅静仿佛失去了一切的意志,缓缓瘫倒在地上。恍惚间,头顶的灯光似乎被一道身影遮住,在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小静,我恨你...”

  

  

   ...

  

  

   昏沉一片的黑暗之中,突然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的场景。

  

   走投无路的高大但脏兮兮的女孩被人贩盯上,趁其不备将之敲晕带走,在凶狠无情的几番毒打之后,奄奄一息的女孩以仅仅两块大洋的价格便卖给了那个满头金发的中年油腻男子。

   之后的数年里,被当成奴隶对待的女孩始终过着如同人间炼狱般的生活。

   鞭挞、毒打、强奸...

  

   女孩遭受了世间你能够想象的所有苦痛,但那双被折磨的近乎绝望的眼神中,仍旧带着一丝丝微弱的、毫不起眼的恨意,正是这股恨意,让女孩硬生生的熬了过来。

   终于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女孩带着遍体鳞伤的身体逃了出来,随后被执行任务归来的国党士兵捡到,并带回了军营。

  

   生性好强且似乎带有某个执念般的目标的她,用出许许多多的休息时间,咬着牙训练着比其他同届士兵高出几倍的强度,硬生生的以最年轻的年纪被选入国党的特工部门。

  

   “小静...我恨你....”

  

   意识缓缓复苏,龚雅静沉重的眼皮轻轻颤了颤,随后慢慢睁开一条缝隙。

  

   “小茹...对不起...”

  

   尽管意识已经复苏,但内心对唐茹的愧疚却犹如一座高山一般压在这个女人的心头,晃了晃脑袋,微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周围。

   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漆黑的密闭房间内,身体上的无数伤口已经结痂,肩膀上的血洞也被绷带缠绕,但四肢却被死死禁锢在墙壁上,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固定在身后漆黑墙壁上的镣铐之中。

  

   “我这是...在哪...小茹....小茹...”

  

   干裂的嘴唇轻轻呢喃了一句,终于适应了昏暗光线的龚雅静完全睁开了眼睛,只见这间密闭的牢房内只有角落有一间厚重的铁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窗户或者能够观察到外界的途径,天花板的四个角落各有一个网状的通风口。

  

   “咔哒..咔哒...”

  

   刚刚恢复意识的龚雅静正在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被谁囚禁了起来.....就听到了厚重的铁门外缓缓传来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

  

   被声音所吸引的龚雅静将虚弱的目光投向铁门的方向,只听一阵倒牙的“嘎吱”声响起,生锈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拉开。

   随后便是一道苗条威严的黑色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身上披着黑色的日照国军官长袍,得体修身的黑色军官服覆盖在凹凸有致的身体上,两条纤细的长腿被黑色亮面皮革大腿靴包裹着,高达15厘米的恐怖尖锐鞋跟随着女人的迈步发出清脆的响声,被黑色面料覆盖的锁骨上方,整个头颅被黑色的氨纶头套紧紧包裹,漆黑的带有黄金过滤口猪嘴样式防毒面具上,单向的黑色镜片掩盖了女人嗜血的眼神。

  

   上杉理子。

  

   这个令无数华夏国民闻风丧胆的女人就这样出现在龚雅静的面前。

  

   “原来给我添了无数麻烦,大名鼎鼎的特工黑豹,竟然就是云海学院的管理主任啊,真是奇妙的际会呢,龚雅静阁下。”沉闷但流利的华夏语从狰狞恐怖的防毒面具后面传出,上杉理子缓缓走到龚雅静的面前,隔着漆黑的镜片颇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瞬间,聪明的龚雅静想通了一部分事情。

  

   尽管纸条的来源仍然不清楚,但能够凭借自己内心最脆弱,最固执的念头引导自己来到上杉理子的私人仓库,一定是一个非常了解自己的人。借着自己对寻找小茹的执念将自己引到这里后,借助唐茹的手,将无心反抗的自己打成重伤,唐茹与上杉理子是否有合作,是否背叛了国党这一切龚雅静并不清楚,她现在唯一深刻明白的就是,重伤昏迷的自己已经彻底落入了这个云海市最恐怖的女恶魔的手中。

  

   “真是可惜...”龚雅静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引得上杉理子疑惑的问道:“可惜什么?”

  

   真是可惜,没能亲口对小茹解释清楚。

   真是可惜,没能和小茹拥抱。

   真是可惜,没能安慰小茹这些年来遭受的苦难。

   真是可惜,没能亲口和小茹说一声,对不起。

  

   “真是可惜,死前没能杀了你...”尽管此刻自己的遭遇让自己对唐茹和上杉理子之间的关系深感疑惑,但因为对其的感情,还是没有选择将唐茹的事情说出口,而是临时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出这句无数华夏国民想要对其说的话。

   “呵呵呵,有趣的志向,黑豹阁下真是令人钦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上杉理子隔着防毒面具闷闷的笑了笑,随后从黑色军官长袍中伸出一条包裹着黑色亮面皮革长手套的纤细手臂,带有银色尖锐指甲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龚雅静的下巴,语气戏谑的说:“那么也希望黑豹阁下不要让我太难做,现在,可以说出国党特工的身份和隐匿地点给我听吗?”

  

   被漆黑的纤细手指捏住的下巴肉眼可见的逐渐发绿,深知上杉理子这双剧毒手套的恐怖的龚雅静此刻并没有任何畏惧,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她用镇定无比的声音说:“别做梦了,给个痛快吧。”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上杉理子很不开心,松开捏住已经缓缓由绿变紫的下巴的手,伸出食指,用指尖尖锐的银色指甲轻轻戳进龚雅静肩膀上包扎着绷带的伤口处,瞬间,一股强烈的剧痛从伤口处传来,龚雅静死死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目光瞪着眼前这张覆盖着防毒面具的脸。

   只听上杉理子已经半根黑色手指戳进伤口后,竟然缓缓转动,仿佛是欣赏着龚雅静强忍痛苦的表情,沉闷的说道:“痛快?”随后手指逐渐用力,再次深入了一些:“怎么可能,折磨可是我最大的乐趣呢~”终于抽出那根给自己带来剧痛的手指,但伤口处传来的剧痛竟然没有丝毫减弱,不用看也知道,想来是上杉理子手套上的毒素已经感染了自己的伤口,伤上加伤的肩膀传来的痛苦甚至一时间盖过了下巴上传来的剧痛。

   看着眼前仍然咬牙坚持的龚雅静,上杉理子缓缓抬起一条腿,那根细长尖锐的恐怖鞋跟就那么在龚雅静的注视之下,缓缓踩向了龚雅静穿着黑色皮裤的大腿上,瞬间,带有血槽和无数微小倒刺的鞋跟轻而易举的就刺穿了她的大腿表层,由于血槽的设计,一时间伴随着剧痛,龚雅静的大腿上,鲜血如同奔涌的水柱一般流了出来。

  

   “额啊一一!!!”

  

   终于忍不住因巨大的痛感而嘶吼出声,龚雅静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上杉理子,瞪大的眼球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死死的盯着上杉理子被防毒面具掩盖的面容。

  

   “你不得好死一一!!!”

  

   “砰!”突然,蓄谋已久的龚雅静偷偷挣脱出的一条手臂猛地砸向眼前的女人,反观上杉理子,完全没有想到如此虚弱的龚雅静还能挣脱出镣铐,硬生生的挨了一记重拳,重重的后退了几步!

  

   “八嘎!”愤怒且沉闷的声音响起,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感受过疼痛的上杉理子怒火攻心,冲着铁门的方向猛地一挥手,瞬间,天花板的四个角上的排风口猛地喷出无数浓重的绿色毒气!

   眨眼之间,整个房间内便被毒气所充斥,凭借着自身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而挣脱四肢下来的黑豹猝不及防的吸了几口进去,刚刚燃起的斗志就被汹涌而来的虚弱感所淹没。

   反观上杉理子,许是因为脸上那张在外人面前二十多年都没有摘下过的防毒面具的原因在,竟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仅仅几秒钟,刚刚出现的反转便被死死压下。

  

   在浓重的毒气之中,龚雅静感觉自己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只能四肢瘫软的倒在地上,而上杉理子则是用自己锋利无比,犹如刑具一般的鞋跟不停的踩踏虐待着龚雅静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

  

   就在龚雅静即将失去意识前,忽然听到厚重的铁门外传来几声“砰!砰!”的声音,随后房间天花板上的排风口忽然倒转,逐渐将刑房内的毒气迅速排出。

   铁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虚弱的龚雅静只见一道身穿浅紫色和灰色交织的皮质作战服的纤细身影冲了进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映入眼帘的是来人脸上那张如同倒模一般五官无比立体的铁面具上的眼孔中露出的那双明亮坚定似乎还带有一丝愧疚的眼神。

  

   ...

  

   再次睁开眼睛时,龚雅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快速行驶的车副驾上,缓缓睁大了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便转头看向驾驶位,发现正是那位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身影,紧贴修身的浅紫色与灰色交替的作战服覆盖在其全身,灰色的绑带以及作战包绑在手臂、腿根以及肩膀,同样包裹着头套的脸上是一张五官倒模的精致铁面具,只有两个椭圆形的眼孔中露出的双眸能窥探此人唯一的真实。

  

   “你...是谁...”龚雅静虚弱无比的声音传出。

   闻言正在开车的神秘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惊喜的转过头看向龚雅静,但瞬间眼神又重新变得冷静,一道沉闷的声音从铁面具后面传来:“你醒了。”

   龚雅静疑惑的看着这个神秘女人,轻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神秘人抖了抖肩膀,不置可否的说:“如你所见。”

  

   “为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好了,到了,好好养伤吧。”

   “???”

  

   尽管疑惑太多,但龚雅静毕竟不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了,天真这种东西早就随着时间被自己亲手杀死,并没有傻乎乎的问出一句“救我的目的是什么...”等等等等这种明知道不会被回答的问题,毕竟神秘人既然选择了蒙面,就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龚雅静沉默的下车,发现竟然是自己居所的楼下。

  

   “看来,需要搬家了...”

  

   ...

  

   多日后,心思缜密的龚雅静从自己住所隔壁的屋子中醒来,不知道何时会再次遇到危险的她根本不可能选择就这样傻呵呵的在自己之前住的屋子里养伤,果不其然,之前的几天内,因为自己逃走,上杉理子还因此受伤的状态下,自己早已暴露的那间屋子已经快被无数波人踩烂了。

   幸好,提前转移了自己所有的装备,他们在那个房子里能搜到的只有关于云海学院管理主任龚雅静的东西,而关于黑豹的一切,早已被她提前转移,隐藏起来。

  

   眼看着自己的伤势逐渐好转,早已按捺不住的龚雅静决定借着月色,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回来后的第一天便忍着伤痛向特工组织内打听到关于灰蛇的一切行踪。

   得知自从那天以后,灰蛇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白日里在医院治病救人,夜晚化作恐怖的特工灰蛇执行任务,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与之无关一样。

   早已迫不及待的龚雅静在自认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终于出门。

  

   ...

  

   是夜。

   还是那个熟悉的河边,换了一身崭新行头黑豹打扮的龚雅静坐在那块巨大的石头上,透过眼孔呆呆的望着月色,仿佛静静等待着什么。

  

   像是冥冥中无法言喻的默契一般,一道锋利的锯齿匕首猛地从河里飞了出来!

  

   然而这次,黑豹没有选择躲开,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她动作利落的抬手一把将之接住,随后一边把玩着这把匕首,一边透过眼孔饶有兴致的看着从河水中缓缓走出的灰色身影。

  

   “你竟然没死。”厚重且没有感情的沉闷声音从兜帽下的面具脸上传来,灰蛇直直的望着黑豹打扮的龚雅静说道。

   “让你失望了,小茹。”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真的不愿意听我解释解释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背叛者!”

   “看来那天的胜利给了你不小的错觉啊..小茹...”黑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眼孔中的眼神不再迷茫,反而充满了坚定的看着灰蛇打扮的唐茹,黑色的唇形蠕动,自信无比的声音缓缓传出:“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话音未落,,黑豹骤然暴起,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猛地窜出攻向灰蛇!

  

   “你打的过我?!”

  

   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下,灰蛇节节败退。

  

   如果你不是小茹,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因为情绪剧烈且迅速的转变而崩溃,或许根本不会有之后的事情,既然你现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听不进去我的一丝一毫的解释,那就让我用拳头安抚你...之后我会向你真诚的道歉的...小茹。

  

   “砰!”

   黑豹穿着黑色长靴笔直性感的长腿悬空直立,被自己一脚踹飞的灰蛇躺在不远处的地上狼狈的喘着粗气。

   “看来你那个没有任何呼吸孔的头套还是给你的呼吸带来了一丝不便呢,小茹。”黑豹缓缓收回腿,缓缓说道。

   而刚刚执行完任务,又游泳归来紧接着便进行了一场如此高强度的对战之后的灰蛇,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此情形,黑豹心知时机已到,走到灰蛇的身边,盘腿坐了下来,犹如亲密无间的老朋友一般,淡淡的讲述起心里埋藏多年的话语。

  

   “小茹,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在角落看着你被那么多人围住,我内心是多么的不安,多么的焦急,但我知道,就算我当时冲了上去,对你起不到任何的帮助,你就当我是在狡辩吧,其实我自己也很后悔,毕竟那个时候处处都要靠你保护,我胆子太小了...”

   “我其实明白,那时候我做出的选择并不对,我多想时光倒流,回到那个瞬间,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和你一起面对,就算我的脸也被刮花了又能怎么样呢?当我带着一群兄弟姐妹回去救你的时候,你已经消失了,那时我就知道,我可能永远的失去你了。”

   “知道吗,我无数次愧疚的想要自杀,但内心对你的不舍与歉意让我同样咬牙坚持了十年,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择当特工吗?因为可以天南地北的到处跑,我想找到你。”

   “也不是没有危险的时候,但我都一一挺了过来,我知道,我还没有找到你,还没有将这一切解释给你听,我还不能死。就这样,我找了你整整十年。”

   “当我知道原来你就是灰蛇,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尽管被上杉理子那个恶魔无情的折磨着,我的内心却仍然想着和你见面的情景,我该对你说些什么,该如何向你解释,其实我早已不奢望你原谅我了,我只求你能够安稳的活着,就足够了。”

   “这十年里,我为了找你而奋不顾身,到最后因为国仇家恨所累变的身不由己。”

   “从今天开始,我想改改了,我想从现在的身不由己,改成为了守护你而奋不顾身。”

   “小茹,我好想你。”

   “小茹,对不起...”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的龚雅静一把扑倒唐茹的怀里,不带丝毫防备的拥抱着她,这一场迟来了十年的拥抱,成为了击碎唐茹恨意的最后一道力量。

  

   听完龚雅静无比真情的解释,了解到致使二人达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竟然只是一场长达十年的误会而已,唐茹面具下的双眼同样湿润,颤抖着伸出一条裹着灰色手套的手臂,似乎还带有一些怯懦的,晃了许久,还是落在的龚雅静被黑色皮衣覆盖的后背上。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触感,知道唐茹拥抱自己的动作后,龚雅静抬起头,隔着一双不大的眼孔,双眸中露出无比喜悦的眼神,温柔且深情的注视着那张死灰色长发下呆滞木讷的面具脸。

  

   月色渐浓。

   微拂的晚风吹过柳梢,滑过草地时传来沙沙的声音,河边那道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影,阐述着一场相隔十年的颂歌。

  

  

   ...

  

   “啪!啪!啪!”

   沉闷的拍手声从黑暗中传来,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的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唤醒,齐齐望向传来的方向。

  

   只见上杉理子独自一人缓步走了出来,包裹着黑色亮面皮革手套的两只手正沉闷的鼓掌,防毒面具传来的闷声说道:“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呢,黑豹阁下,灰蛇阁下。”

  

   “上杉理子!”

   “上杉理子!”

   两道不同的沉闷声音异口同声的说道,黑豹眼孔处的双眸震惊的注视着上杉理子的到来,想破了头也想不通为何她会知道这个地方,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小静,她就一个人,你别管我,我帮你拖住她,你快走!”突然,黑豹感觉到掌心裹着灰色防水面料手套的手捏了捏自己,紧接着一道轻微小声的沉闷声音从灰蛇呆滞木讷的面具后传来。

   闻言黑豹轻轻摇了摇头,同样小声的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强,你虽然刚执行过任务,又游了那么久的泳,我何尝不是伤还没好利索,现在,我连走路都吃力呢,呵呵呵。”

   灰蛇不敢相信的说:“怎么可能,你刚刚不是还...”

   “骗你的,没关系小茹,你能原谅我我好开心,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死...”

   “小静你!”

   突然间,黑豹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猛地站起身奔上上杉理子,想要为唐茹争取出一丝求生的机会,但随着“砰砰砰!”几声车灯打开的声音响起,无数明亮的车灯骤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出现在上杉理子的身后,只见无数辆黑色的日照国军车矗立在其身后,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士兵人影就站在上杉理子身后不远处,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着僵在原地的黑豹身上。

  

   停下来的黑豹无奈,突然转过头,虽然隔着黑色的皮革头套,但唐茹还是能从龚雅静由于贴合而勒出明显弧线的唇形上看出了一丝笑容。

  

   “对不起啊小茹...明明刚刚才说要守护你...”

  

  

   “煽情的戏码就请到这里结束吧,带走!”

  

   ...

  

   次日。

  

   云海市日照军驻地的公开处刑台上。

  

   黑豹装束的龚雅静和灰蛇装束的唐茹一左一右的跪在处刑高台上,处刑台下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河水,河边则聚集着围观的无数华夏民众,身穿黑色日照国军服的士兵们将民众死死拦在外围不得寸进,还是那身打扮的上杉理子一只手心攥着细长的银白色锁链,牵着那名面容可爱的像是被上杉理子当成宠物的女孩走上前来,狰狞恐怖的防毒面具后面传来戏谑的闷声:“怎么样,二位阁下,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这场盛宴吗?没有卸掉你们的装备是因为想让大名鼎鼎的二位阁下以黑豹和灰蛇响亮的身份在民众面前死去,想必,这会为这些低贱的白皮猪带来深深的绝望吧,你说呢~千绘?哈哈哈哈哈~~~”上杉理子一边看向身旁瘦小可爱的名为千绘的女生一边骄傲的说。

  

   闻言,黑豹轻轻转过头,眼孔处的双眸温柔的看着一旁那张僵硬呆滞的面具脸,头套上的嘴唇轮廓轻微蠕动:“对不起小茹,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灰蛇那张僵硬无比的面具脸下传来沉闷的回应说:“没事的小静,说好要我来保护你的,而且你不觉得,我们在赴死前解开彼此的心结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嘿嘿嘿。”

   黑豹双眸中流露出一丝不甘,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难过固执的回应说:“我不会就这么让你死的...”

  

   还没等灰蛇反应过这句话的含义,站在其身后的上杉理子便抬起大腿靴包裹的纤细长腿,用鞋底那如同刑具一般的鞋跟猛地踹在灰蛇的身后,死灰色的雨披和身上防水面料的全包紧身衣直接就被轻而易举的洞穿,涓涓的鲜血流淌而出!

  

   “小茹一一!!!”

  

   黑豹头套上的五官轮廓忽然变得狰狞,肉眼可见的唇形轮廓张大,眼孔中的双眸无比惊恐的望向这一幕,不甘的高声吼出。

  

   上杉理子的防毒面具后传来让人闻之色变的狠毒声音说:“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呢,但我更喜欢你这种绝望且无力的眼神呢,黑豹阁下。”一边欣赏着黑豹拼命挣扎着被铁链束缚在身后的双臂的动作,一边缓缓将锋利的鞋跟拔了出来,随后在黑豹歇斯底里的挣扎下,当着她的面,猛地一脚将灰蛇踹下高台!

  

   千钧一发之际,不仅善于隐匿,同样善于逃脱的黑豹再一次当着上杉理子的面挣脱了手臂上的束缚,猛地窜出,两只裹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同时攥住连接在灰蛇身上的锁链,让其不会掉到那潭深不见底的河水之中,整个人艰难的趴在处刑高台上。

  

   “真是让人意外又讨厌的能力啊黑豹阁下,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提前切掉你的双臂!”说着,上杉理子上前,用高跟靴前脚掌同样布满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小尖刺的防水台一脚踩在黑豹被黑色皮革手套包裹的手背上!

  

   “你可要攥紧了哟黑豹阁下~”嘲讽般的话语再次从防毒面具后面沉闷的传出,如同刑具一般的鞋底不停的揉捻着黑豹攥着锁链的手背,眼孔中的双眸看着自己已经破损的手套以及血肉模糊的手背,头套下的银牙仍旧死死咬着,拼了命的攥着铁链不愿意松开。

  

   但是传来的剧痛犹如潮水一般不停的冲刷着黑豹的神经,已经开始有些麻木的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般,让掌心攥着的铁链以一种及其缓慢的速度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放手吧...小静....放手吧!”高台下的半空中,灰蛇忍着后背伤口的剧痛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她自然明白黑豹现在正以怎样的代价维持着自己这早已注定的命运,不忍其固执的为自己而遭受痛苦的灰蛇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放手吧!小静!很高兴这辈子能遇到你!值了!”

  

   “不要!我不放一一!!”

  

   听着灰蛇的声音,黑豹似乎又重新焕发了力量一般,竟然让缓缓下落的锁链再次死死的攥在手心,停止了滑落!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小茹一一!!”

  

  

  

  

   “轰一一!!!!!!!!”

   随着黑豹歇斯底里的呐喊,像是助威一般,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处刑台后方的日照军驻地内响起!上杉理子顾不得折磨脚下的黑豹,猛地转头看向驻地,单向的黑色镜片后那双魅惑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八嘎!千绘!快去看看什么情况!”说着,松开手里的锁链,命令千绘前去查看,而自己则死死的攥紧了包裹着黑色亮面皮手套的双手,恨恨的说:“究竟是谁!竟敢如此...”

  

   “砰!”

   远处猛地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声,瞬间,上杉理子的一条手臂突然炸成一团血雾!这只包裹着剧毒手套的手,这只折磨虐杀了无数人命的手,就这样被一枪打的爆了开来,感觉到肩膀以下传来深入骨髓的剧痛的上杉理子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啊一一!!!!!!!”

  

   ...

  

   远处,之前救出黑豹的那个身穿浅紫色作战服戴着铁面具的身影再次拉动狙击步枪的枪膛,颇有些埋怨的自言自语道:“可恶!打偏了!”

   随后猛地转头,望向身后隐藏的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身穿白色军服的工党士兵,朗声说道:“时机已到!今天就是云海市解放的日子!我们多日来的筹备没有白费!同志们冲!拿下上杉家的驻地据点,将这些恶心的恶魔驱逐出我们的国土!”

   无数工党士兵听着这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语,齐齐纳闷一声:“为了华夏!”无数道呐喊声合并,响彻云霄。

   随后一股脑的起身端起枪械,冲向日照军的驻地内。

  

   ...

  

   听到远处那道响彻云霄的呐喊声的上杉理子,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已经被连环爆炸毁成一片的驻地,心知自己大势已去,强忍着断臂的剧痛,竟然转头一头跳下高台,扎进深不见底水潭中消失不见。

  

   黑豹看着眼前的一幕,为了不让灰蛇坠落而死死抵在高台边缘的身体也缓缓放松,隔着头套再次扯起嘴角,对下面的灰蛇笑声说:“小茹...我们活下来了....”

  

   灰蛇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小静...我们...不!不要!”

   唐茹突然看到,黑豹用自己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咬着牙用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将铁链绑在高台的一角,然后整个人因为一直身处于高台边缘,力竭昏迷后而直愣愣的掉下高台,在灰蛇绝望的注视下“噗通”一声掉进深不见的河水之中。

  

   “小静!!!!不!!!!!”

  

  

  

   ...

  

   深潭之中,被冰冷的河水刺激的再次有些清醒的黑豹缓缓睁开眼,早已失去了所有力气的她就这样任由自己逐渐沉没在河水之中,目光看着头顶波光嶙峋的河面上,因为接连不断的爆炸而闪烁着明亮火光,这一刻,像是看到了漫天烟火一般。

  

   寂静的河水之中,除了耳边的河水涌动的声音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黑豹再次隔着头套咧嘴一笑,想着,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挺不错的。

  

   这一生,自己活的太累了...

  

   幸好,最后的最后,自己遵守了诺言,用生命保护住了小茹。

  

   “要活下去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黑豹缓缓闭上了眼睛...

  

  

   突然,眼皮上的火光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黑豹用仅存的最后一丝丝力气睁开双眼,接过却看到一道犹如人鱼一般优美的灰色身影在水中急速向自己靠近。

  

   宽大的雨披在水中仿佛像是鱼鳍一般,灰蛇正是因为其无与伦比的水性才能够在众多特工中脱颖而出,身上的防水面料的紧身衣便是其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旦到了水里,便是灰蛇的天下。

  

   只见灰蛇急速冲向逐渐沉落的黑豹身前,雨披中的灰色手臂一把将黑豹裹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拉住。

  

   虽然人皮面具的神情仍旧呆滞木讷,但黑豹还是明确的感受到了灰蛇内心的焦急与不安。

  

   一时间,模糊不清的意识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肮脏昏暗的小巷子。

  

   两道瘦弱且脏兮兮的身影相互依偎着看着头顶的月亮。

  

   稚嫩却又无比坚毅的对话在龚雅静的脑海中回响。

  

   “早晚有一天,我们不必再担心饿肚子,不会在害怕不知何时会丢掉性命,我会拼命保护小茹的。”

   “我也是,小静,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一定要爬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让所有人对我们闻风丧胆。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

   “小茹...你真好...”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感受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的身体被灰色的身影紧紧抱在怀里,最后一道念想便是:

  

  

   “小茹...你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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