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入府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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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莲来到陈家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暮霭沉沉,长天寥廓,将农田山色笼罩在一片昏黄渺茫中,像极了她在书上读到的汉赋唐诗中的句子。

   只是诗人的寥寥数笔,又怎能写清她此时的复杂心绪呢?

   心思一动,眼底涌上一抹酸楚,新伤疼痛,即便只是略微触及,也让她无法忍受。少女连忙抬起头,想要开解些情绪。

   日色昏昏,朦胧了她的双目,饶是如此,眼前景象也是让颂莲暗暗称奇。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宅邸,高墙深院,朱门碧户,飞檐斗拱,巍然矗立,在她一路经过的田庄农舍中宛如城池一般引人注目。此时正门紧闭,门楼高耸,投下深沉阴影,只依稀能看出匾额上的陈府字样。

   颂莲也并不奇怪,像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让她从正门进去,毕竟她虽说新婚,也不过只是妾室而已啊。

   用衣袖拭去额上汗珠,颂莲原本贴身的月白衣衫在长途跋涉中为汗水反复浸透又溽干,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让她颇为难受;长筒袜包裹着的双足踩在一双黑布鞋中,显得朴素又端庄,只是走了这样远的路,少女觉得自己的双足湿热黏腻,只想好好脱了鞋袜放松,再不想多走一步。

   只是眼下也别无办法,颂莲俯下身揉了揉酸痛的脚踝,再抬脚时,只觉得步步艰难,手里的箱子也好像越来越沉了。

   好在只绕了不多长时间,她便看到一个半开的角门,四五个仆人模样的男女站在两旁,虽不说是衣着鲜亮,但也还齐整干净,看上去比寻常百姓人家穿的还好些。

   见她走上前来,领头的中年男人问道:“小姐,您找谁?”

   颂莲放下箱子,温声道:“我叫颂莲,请陈管家来,他知道我是谁。”

   仆人却是略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敢问您可是府上新娶的四太太?”

   少女闻言红了红脸,只觉得热气上涌,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垂下头讷讷不语。他见状也不好再问,躬身道:“您先坐,小人这就去禀告管家。雁儿,给小姐捧茶来。”

   对着身边人吩咐了一声,他就回身进了门。一旁的婢女仆妇扶她在门廊上坐下,又捧上一盏茶来,脆声道:“小姐请用茶,这是平素里下人们喝的,还望小姐莫要嫌弃。”

   说话的女孩也就是十六七岁,与她差不多一般年纪,眉眼清秀,声音清脆,身量不高,青衣红鞋,却是伶俐得很,让她颇有些亲近。颂莲接过茶碗润了润喉,谢道:“这已经十分好了,劳烦你伺候了。”

   小丫头怔了一怔,随即便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凑在她身边说着:“府上从来都没有人谢过我的茶,小姐是第一个呢。”

   颂莲却是被她这少见多怪的样子逗得一笑,问道:“这样说来,府上的主子们待你不好吗?”

   雁儿歪了歪头,见周围人都没看这里,才贴在她耳边悄声道:“陈府规矩严,不过高门大户的好人家不都这样?除了犯规矩,主子们待人倒也和气,月钱还比别处多些,已经是这原城周围顶慈善的主家了。”

   少女略微松了口气,嫁到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好,只是见她一提到规矩,就低着头畏畏缩缩,不由得好奇问道:“你说府上规矩严,究竟是什么规矩?”

   小丫头听得她问,红着脸摇摇头,却是不肯说话。颂莲待要再问,却又为苍老沉重的声音打断了去:

   “雁儿,主家也是你能议论的么,再多嘴,小心你的皮。”

   颂莲闻声看去,陈管家正领着三四个仆人匆匆赶来。他已经有些年纪,身体瘦削,脸颊如刀刻般皱纹密布,但举动间还颇为精神。这一声呵斥吓得小丫头当时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脱了自己的布鞋,双手捧着举在头顶,嗫嚅道:“三等丫鬟雁儿,犯了规矩,请管家发落。”

   颂莲惊讶地看着她,虽说已经不是前朝的世道,但女孩子的双脚也不是随便可以这么给人家看的,看小丫头这样熟练,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罚。

   只是……这小丫头未免也太不讲卫生了吧,颂莲腹诽道。她双手捧着的布鞋里透出一阵闷热的汗气,蒸腾挥发着清晰可辨的酸味,微微透着一点久闷的足臭。少女忍不住退开一步,低头时正看见雁儿的双脚,脚趾压在身下,绷出纤柔的足弓,前脚掌绯红一片,沁出一层细密汗珠,脚底微微有些发黄,显然是在鞋子里闷了许久。原来她没有穿袜子,难怪会有这种味道,颂莲想着。

   管家却是不加理睬,径直走到她面前,躬身笑道:“管家陈百顺,见过四太太。”

   女学生还不太适应这种礼节,更何况他还是个老人,忙低头答礼道:“管家不必多礼。”

   他笑着直起身,问道:“谢四太太,四太太,花轿去车站接您了,您没遇上?”

   颂莲不自在地扭了扭双脚,赧然道:“我的火车早到了一班,应该是错过了,我自己走过来的。”

   陈百顺躬身道:“难怪您来的早些,四太太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老爷这会儿还在城里谈事,小人先领您去拜见夫人,再用晚饭。”

   颂莲却是止住了他,温声道:“老管家,这丫头与我投缘,伺候人也机灵,不如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老管家还是笑着,但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像堵冷冰冰的墙:“四太太仁厚,只是府中的规矩坏不得。”

   地上跪的少女瑟缩着,颂莲看在眼里,也是坚持道:“老管家,孩子嘛,原本就是快嘴快舌的,更何况她方才也还没有说出什么来,管家就来了。”

   他征询地看了看周围,见众人都没有出言反对,这才点点头,笑道:“这丫头遇上您,真是她的福气。按照老规矩,新太太都是要有贴身侍女服侍,太太您既喜欢,不如选了雁儿去?”

   颂莲下意识地垂下目光,却正和小姑娘眨呀眨的大眼睛四目相对,雁儿吐了吐舌头,俏皮模样可爱的很。

   “好,就让她跟着我吧。”

   白衣黑裙的少女点点头,管家便吩咐着:“雁儿,把四太太的箱子提到南厢房。”又转向颂莲,笑道:“四太太,这边请。”

   她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便亦步亦趋地跟着管家走进陈府,身后,雁儿手忙脚乱地穿上布鞋;身前却是一片肃穆静谧。

   她在陈府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宅院层层叠叠,回廊繁复周折,她只消走过一遍,就开始腹诽起设计者的心思。一路上遇到的侍女仆人很是不少,见到有管家引路的她,纷纷在路边躬身屈膝,礼数周全,让颂莲颇为新奇。

   见她看的眼花缭乱,老人笑道:“太太有所不知,陈家五代进士,书香门第,祖上也曾是封侯拜相的功勋,自然是治家严谨。老奴侍候前后两代老爷,这规矩严整,无论是谁,都疏忽不得。”

   颂莲点点头:“多谢管家指教,只是我看这些丫鬟穿着都不一样,不知这是为什么?”

   “回太太,这是府上的老规矩了。”陈百顺道,“丫鬟从上到下分有三等,一等丫鬟只有夫人才有,贴身伺候,也管着院里的事;二等丫鬟便是伺候几位太太的贴身丫鬟,也要做些针线上的工夫;至于三等,您方才也看见了,免不了做些粗活。”

   “只是这最大的差别,是在丫鬟们的脚上。”

   颂莲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解道:“在脚上?”

   “是。”管家接着说道,“府上主奴之间等级森严,宛如天地,丫鬟见了主子,都要脱了鞋袜表示恭敬顺从。一等丫鬟照例可以在主子面前穿着自己的袜子,而二等丫鬟就只能穿着统一的布袜,再往下就只能光着脚服侍主子了。”

   听了这样多规矩,颂莲脸颊绯红,拿侍女们的双脚鞋袜做文章,让她颇为新鲜。但一想到自己要了雁儿这个小丫头做贴身侍女,便大感头疼,要是她光着一双臭脚丫子在自己身边,她的屋子里得是什么味道啊。

   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道:“那我一会儿拜见夫人,是否也有什么特别的礼数?”

   问到这里,陈百顺低下头,恭谨道:“是,太太拜见夫人,照例是要脱鞋的。”

   她心里一沉,旋即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自己肉眼可见的尴尬。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爱干净的颂莲总是将自己的长筒袜洗的雪白,虽然因为家道中落,她也是节衣缩食,连换洗的袜子也只有两双,穿到最后,也不可避免的发出汗酸味,但是也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只是现在嘛……

   在主人的注视下,被包裹在鞋袜中的双脚也为自己羞耻起来,不自觉地左右搓动着。她试着活动脚趾,她们像踩在泥泞之中,到处都是湿黏的感觉。穿了太久的袜子在她缩起脚掌时,会恋恋不舍地拥抱着她的嫩肉,反馈着布料的真实质感,脸红的少女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双脚在踏出每一步时,湿淋淋的红润嫩肉与袜底分离的声音。

   “四太太?咱们还得去见夫人呢。”

   管家略带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羞耻幻想,她点了点头,只是接下来的每一步,颂莲都会不安地回头,似乎在她的身后,都会留下一行流淌着新鲜足汗的脚印。

   她的不安在到达正房门前时达到了高潮。作为陈家唯一的正妻,上无公婆的夫人便是后宅中的宝塔尖,掌管着家中大权。

   当然,这一点在目前的颂莲看来,还只不过是懵懂模糊的概念。她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轩敞院落,为一会儿的拜见行礼发愁。她正对着的五间正房雕梁画栋,两旁耳房也还算别致,时不时有穿红着绿的侍女进出,捧着洒扫起居的种种器物。

   “老陈,哪阵风把你老吹来了。”

   小丫鬟看到老管家带着她来,急忙进去正房通传,片刻之后,门帘掀起,出来一位笑意融融的侍女。来人大约二十多岁,端庄秀美,不施脂粉,淡紫衣裙在灯笼之下闪烁着点点光晕。

   陈百顺笑着向她点点头:“佩云姑娘侍奉夫人辛苦了,我这是带新来的四太太拜见夫人,烦劳姑娘通传一声。”

   佩云仿佛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颂莲,微微屈膝行礼,笑道:“这院子里往来的女人太多,奴婢竟是没留心,原来这就是新来的四太太,果然生的标致模样。”

   颂莲心中一冷,眼前这人是拿自己当丫鬟了吗?但她也无可奈何,只好微笑不语。幸好紫裙侍女也不再多言,只是温柔道:“太太少待,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

   只是她再出来的时候,身后却只有四个小丫头,没有排列两行的华衣侍女,更没有盛气凌人的夫人。佩云走到她面前,含蓄笑道:“夫人说庶务繁忙,一时也顾不上见四太太了,请四太太回去好好休息,今晚尽心服侍老爷,明日一早再来拜见。”

   颂莲方才松了一口气,佩云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规矩还是不能少的,新太太照例是要向夫人跪拜行礼的,夫人心善,嘱咐奴婢给您备下了锦褥,您在这上面跪就可以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锦垫搁在颂莲面前。少女环顾四周,见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知道这一关总是得过的。颂莲先是解开了布鞋上的系带,将双脚从中解放出来,跪在垫子上,对着房门磕了一个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颂莲,拜见夫人。”

   但是在场众人显然没有关注她娇嫩的声音,鞋子离开她双脚的瞬间,像松糕离开蒸笼一般热气腾腾,随之而来的,是肆无忌惮地扩散开的闷臭味道。原本应该只是微微发黄的旧长筒袜,在走了整整一天路之后的汗水浸泡中染上浓重的汗渍,脚前掌处黑黄一片。随着晚风轻拂,冷却下来的袜底析出了些许盐粒一样的细碎结晶,点缀在开始发硬的袜底上,摩擦着绷紧了足弓的脚底神经。

   幸好她跪在地上,没有看到大家的反应。避嫌的陈管家在第一时间侧过身,同为女子的佩云尚且还维持着体面,只是用手中绢帕按了按口鼻,不过看着颂莲这双骚蹄子,还是皱起眉教训道:“四太太,按府上的规矩,您是不能这样仪容不整地见夫人的。如果您是天生的汗脚,为什么不勤换鞋袜呢?”

   颂莲听到她句句都不离自己这双脚,不由得涨红了脸,辩解道:“佩云姑娘,我从城里火车站一路走过来,走了太远的路,没有时间换鞋袜,脚底出汗也是天生的,实在不是故意冒犯夫人的。”

   佩云这才缓了缓语气:“原来是这样,但规矩就是规矩,看在太太您远道而来的份上,从轻一等就是了。来,收了四太太的鞋,再取双三等丫鬟的布鞋来。”

   少女从来都没受过这份委屈,她直起身,生气的红了脸:“佩云,我是新来的太太,怎么能让我穿下人的鞋子,你这不是摆明了折辱我吗!”

   侍女却还是笑容可掬,但俯视着她的那张脸,却怎么看怎么都带着刁难:“四太太,夫人掌管后宅是定例,凡是犯了规矩的,无论高低上下,都是一样的责罚。原本您的脚臭成这样,是要收了鞋袜赏鞭子的,现在不但没用鞭刑,还让您留着袜子,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若是今晚您伺候好了老爷,说不定也就这样免了,您这又是何苦呢?”

   与她对视片刻,初来乍到的少女终于是败下阵来,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但也只能看着佩云身后的丫鬟收走了她的布鞋,又取了尺子过来,丈量着她的双脚。

   “嗯,四太太的脚却是不大。”

   “但味道可真是不小啊——”

   在周围侍女的窃窃私语中,她狼狈地站起身,忙不迭地将双脚塞进扔在地上的脏布鞋里。佩云收了锦褥,笑道:“四太太,夫人方才吩咐,知道您从江南来,怕吃不惯府上的例菜,特意赏了两个菜给太太带回去。”

   嘴唇颤抖着,颂莲终究说不出感谢的话来,扭过身子,逃也似地跑出了院子。跟出来的管家神情也是有些尴尬,劝慰道:“太太,夫人心肠良善,您以后多仔细着规矩就是了。”

   少女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府上其他几位太太,也都是这样过吗?”

   陈百顺脸上的神色更是谦卑小心,思虑片刻才回话:“是,规矩等闲坏不得,二太太为人最是谦和安静不过了,至于梅珊太太嘛……老爷对她颇为优容,寻常小事也就无可无不可了。”

   她跟着管家又经过两个院落,与方才的容熙堂不同,另两房妾室所居都没有那样古朴大气。紧邻着小石湖边的是二太太碧霞的稻花村,新翻的几亩田地点缀四周,别有一番风味,而梅珊的院落……颂莲眨了眨眼睛,面前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亭台百转千回,别蕴风情,在假山嶙峋下晶莹夺目,让她仿佛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

   “这,这是……”

   见她惊讶的样子,管家也是一笑:“这是梅珊太太过门那年,老爷特意请人按南边一个院子仿造的,叫什么——”

   “沈园?”

   他闻言点了点头:“是,您是读书人,原是知道这些的。”

   少女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看来自己这位三姐还真是不一般,能让这陈府的主人花这样多心思。

   相比之下,紧邻着繁漪楼的四院就显得平常多了。小院四周竹林环抱,有石子路穿过其中,露出院中小小三座房屋,院墙下引出一泓流水,潺潺作响,让她眼前一亮。

   只听得管家陪笑道:“以后您就住在这儿,服侍您的侍女也都早已预备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小人就告退了。”

   她谢过了老管家,走进院中,面前一众侍女齐刷刷跪了一排,恭敬道:“奴婢们见过四太太!”

   颂莲却是被吓了一跳,略微顿了顿,方才说道:“快,快起来吧。”

   众人起身之后,在她面前等待着吩咐,她一时也犯了难,对于在家里从来都是自食其力的颂莲来说,骤然多了这样多人服侍自己,她也不清楚该让这些人去做什么了。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为首女子的声音打破:“太太远道而来,定然是累了,张妈,小红,去烧水来给太太洗澡用;厨房里的去传饭来;翠儿,你领人在门口看着,等柳婶儿到了就快请她进来。

   众人纷纷恭谨应了,四散而去,只留下两个贴身侍女。相比于站在后面只会对着自己偷笑的雁儿,领头女子一身粉红衣裙,及腰长发梳成辫子,说话有条不紊,做事也很是温柔妥帖,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来,丰腴白皙的脸上带着温存的微笑,行礼道:“四太太,奴婢怜心,是分到您身边的二等侍女,以后就由奴婢照料您身边的事情。”

   颂莲握了握怜心的手,柔声道:“姐姐今年多大了?来府中有多久?”

   粉色衣裙的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惶恐道:“这姐姐奴婢实在不敢当,奴婢今年二十三岁,在陈府服侍已经七年了。”

   少女摇摇头,笑着说:“还比我大五岁呢。姐姐,你比我早进府,又是服侍久了的,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要你多教导着我些。”

   怜心见她说的真诚,心里也是一松,身为下人,遇上个心地良善的主家就是最大的好事了。她回答道:“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主仆三人走进房中,外间是日常起居之处,地上是光滑得木地板,桌椅一应俱全,看上去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墙上挂着几卷名人字画,疏落有致。西边是卧室,让她颇为奇怪的是无处不在的大红灯笼,甚至连床榻上还悬吊着一盏。

   “怜心,这房间里明明是有电灯的,为什么还有这些红灯笼?”

   怜心回话道:“太太,这是府中的老规矩了,老爷晚上住在哪个院,哪个院就会点起红灯笼来。”

   真是奇怪的习惯,她腹诽道,只是方才吃了规矩的惩罚,让她多留了点心思,万一有规矩说不许对规矩评头论足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才打量起自己脚上穿的这双鞋来,样式跟雁儿脚上的那一双相差无几,只是洗的没有那么干净,才走了这一会儿的路,就又变得有些湿润。颂莲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怜心倒了一杯茶给她,少女抿了一口,觉得自己的身体这才由内而外地松弛下来。

   只是雁儿却好奇地问着:“太太来的时候穿的不是双黑布鞋吗,怎么换上这个鞋子了?”

   颂莲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就你看的清楚,我刚才去拜见夫人,鞋子被她的侍女收走了,给换了这双,我正要问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雁儿倒是没被她吓住,小姑娘知道,眼前的主子对她很是不错,连忙问道:“太太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脚臭啊?”

   颂莲双颊染绯,双脚在鞋子里揉搓着,头都不敢抬一下,又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见她娇羞的样子,怜心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跪在她脚下说着:“太太,让奴婢给您把鞋袜脱下来吧,穿了一天,也累了吧。”

   “哎,怜心姐姐,我……我脚臭,走了一天的路也还没换袜子,刚才是因为脱鞋的时候味道太大,才被佩云折腾的。”

   怕她嫌弃的少女支支吾吾地说着,但解释来解释去,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羞死人了,竟然要当着她们的面承认自己有一双爱出汗的臭脚,这着实超过了她的羞耻心界限了。

   “太太说的是哪里话,奴婢这些年服侍过的主子也不少了,大小姐那双脚跟您也差不了多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精力旺盛的很,有双爱出汗的脚并不新奇的。您看雁儿不也是这样吗?”

   侍女温柔地笑着,将她脚上已经褪色的红色布鞋脱了下来,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鞋子虽然清洗过,但与脚底接触的部分,还是留下了顽固的黑色汗迹,散发着陈旧的汗味,与新鲜汗水的温热气息混合在一起,不断浸染着怜心的嗅觉,也侵蚀着颂莲的羞耻界限,“不过您可是要小心了,在陈府里,女人们的这双脚可是重要的紧,太太也好,下人也好,这双脚若是生的好,就能恩宠不绝,若是像——”

   她笑着抬头看了颂莲一眼,继续说着:“若是像您这样总是带着这么浓的脚臭味,老爷可能会喜欢,可夫人那里,您却少吃不了苦头。”

   这时候,她那双过膝的长筒袜已经被脱了下来,露出一双洁白莹润的双足。颂莲身量本就不高,双脚也是娇小玲珑,脚趾饱满圆润,趾缝处残留着些许汗珠。脚前掌的嫩肉绯红柔软,怜心只是稍微用力捏了捏,便激起主人的一阵惊叫。

   “呀!别,别这样捏啊姐姐,好痒的。”

   怜心看着脚趾缩在一起的双足,足肉上层层褶皱,再看看面红耳赤的少女,一条手绢被她揉搓的麻花儿一般乱糟糟的,只是短暂碰上侍女的目光,便连忙惊惶地转开了头。

   真是好可爱的姑娘啊。

   她想着,尽可能地更加温柔一些,用手绢将染绯双鱼上的汗液擦拭干净。

   雁儿见状,也忙上来帮忙,只是小姑娘显然是没有做过这么细致的活儿,虽然说已经很小心地收着劲,但她还是低估了颂莲双脚的脆弱程度。只是为她按了片刻,少女就难过地呻吟起来:

   “哎呦,你这坏丫头,别用指节按啊——呀啊,你,你快去剪指甲,蹭到我的脚心了!”

   颂莲看着一脸无辜的雁儿,她也不是想故意挑三拣四,但是……她抿了抿嘴唇,她现在的脚底太过于敏感,刚才被指甲刮了一下,痒得像被侍女在心尖上蹭着,勾勒出她的欲望。

   怜心瞥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眼,拍了拍雁儿毫无防备的裸足,笑骂道:“小骚蹄子,你还说太太呢,你看看自己这双脚,不洗洗也敢进来服侍?”

   虽说是玩笑话,但她手上显然是用了不小的力气,打的女孩几乎跳了起来。但一双宽大的脚掌却条件反射一般摊开,仿佛还在邀请着接下来的责罚。见她这副样子,怜心挑了挑眉,暂且放下颂莲的双脚,与雁儿玩闹起来:“好啊,这受刑的姿势倒是标准的很,看来你是没少挨罚吧?骚蹄子,都受了这么多刑罚,还不长记性!”

   每说一句话,她都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小姑娘的足底。雁儿一开始还想辩解,但很快就屈服在了怜心的责打下:“姐姐,我不是骚蹄子,我——咿呀,别打我,我有好好洗脚,好疼啊,别打了,我是,我是骚脚丫子啊!”

   她惊慌地想要跑开,但却被怜心毫不客气的拦腰抱住,放倒在自己的膝盖上,只能乖乖承受着脚底的苦难。那双活泼的脚丫子左右摇晃着,因为长时间的出汗,足底微微泛黄,但总是在汗水里浸润着也保持了她们的柔软。她的脚比颂莲大了一圈,也厚实了不少,但在怜心熟练的拷问下,还是被打的服服帖帖。手掌每一次与脚底亲密接触,都带起一声清脆,至于雁儿这越来越软的声线究竟是不是单纯的因为疼痛,那只有这个口水都快流了出来的女孩子自己才知道了。

   正玩的入神的两人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少女,颂莲的双脚摊平了踩在地上,随着雁儿的每一次惊叫而不自觉地颤抖着,好像那个趴在姐姐膝盖上被打脚底板的就是自己,脚趾张开又缩紧,试图缓解着从脚底肌肤上传来的酸胀。

   好想……也让她打我的脚啊。

   倏忽冒出一个念头,她旋即又为自己的奇怪想法吓得闭上了眼睛,暗骂自己不知羞耻。

   “怜心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太太洗澡去吧。”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颂莲长舒了一口气,怜心闻言也是笑着应声,最后捏了一把小丫头已经被打的发热的脚底板,说道:“来人,帮雁儿姑娘洗洗脚。”

   “不要啊,我自己可以洗的,姐姐不要再折腾我了!”

   青衣少女抗议着,但听惯了吩咐的仆妇们可不会理会她在想什么,来的两人身材高大,显然是常做这种粗活的,二话不说就把地上的她搀了起来。少女求救地看向颂莲,但却是惊恐地看到,淡粉裙装的姐姐也将她慢慢地扶了起来,除却更温柔一些,竟然与此刻的自己没什么区别。

   “太太,咱们去洗澡吧。”

   虽然还是商量的口气,但已经沉沦在针对双足的种种规矩里的颂莲却是不敢有一点反抗,顺从地走在前面。走过雁儿身边时,她的嘴唇颤抖着,最后却只低声说:“听话一点,很快就过去了,还有,还有我陪着你……”

   只是她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怜心引着她走进内室,浴盆很快放好,她轻轻褪落衣裙,迈进药浴之中。而可怜的女孩则被带出了正房,消失在回廊的拐角。

   颂莲躺在浴盆中,热水洗去风尘,却洗不去情欲。稍显贫乏的双乳上,两点艳红高高挺立,即便是在水中也是清晰可见,自然也就瞒不过旁人。怜心却是恍若未见,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陪她聊着天,让少女已经饱受调教的羞耻心得到了些许舒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很是依赖这位大姐姐了。

   “雁儿被带到哪里去了?”她好奇地问道。

   身后的侍女仔细地为她清洗着长发,柔声道:“无非是去刑房罢了,犯了错的下人们都到那儿去领罚。”

   “刑房?”

   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怜心笑道:“太太可是为她担心了?我只是让她洗洗脚,不会有事的。”

   总觉得不会是字面意思,她腹诽道,但她也不好再多问,只能默默为小丫头祝祷着,希望不要受太多苦。

   “你们,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可是四太太的贴身侍女,一定要让你们——哎呀呀哈哈哈哈哈,小红你个坏种,看我不打死……哎呦,臭老太婆!”

   如果雁儿能知道女主人此刻所想,一定会哀叹她太过天真。一路上叫骂踢蹬着的她,终于是惹得两个婢女烦不胜烦。张妈将她扛在肩上,手臂像铁箍一样勒的少女腰间生疼;小红拿来了真的铁箍,牢牢套住了她的双脚。

   “我看这双臭脚丫子还不老实,你再踢一个给我看看!”为了限制她的活动,小红特意选了最短的链子连接脚镣,雁儿的双脚被迫紧紧并在一起,沉重生锈的镣铐坠的她动弹不得,只剩下脚趾还能活动。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却是不肯轻易罢休,伸手在这双脆弱的湿嫩赤脚上挠了起来。

   出人意料的,雁儿连一下都没忍过去,手指接触到她脚底板的瞬间就笑了出来,摆出熟悉的受刑姿态,将每一寸怕痒的嫩肉都展露出来。

   小红见状不由得骂道:“这就迫不及待了,真是骚得很!”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呀哈哈哈哈,别,别挠了,我跟你们去洗脚啊!”

   颂莲对此浑然不知,沐浴之后的她感到一阵疲乏,任由怜心为她换上薄如蝉翼的茜红纱裙。侍女温和道:“算算时间,柳婶儿她们也应该到了,太太先坐着,我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外边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就吓了颂莲一跳:“四院点灯——”

   仆人们鱼贯而入,取出火媒子,依次点燃院中房中的灯笼。红光如雾气般蔓延开来,将房中人渲染在一片迷蒙中。随后进来一位老妇人,已然是鹤发鸡皮,笑盈盈地对她行了礼,说道:“老婆子见过四太太,按府上的老规矩,该给您捶脚了。”

   “捶,捶脚?”

   颂莲求助地看向身边的侍女,怜心低声道:“老爷来之前,都会让柳婶儿来给太太捶脚,您放心吧,她的手法是一绝。”

   她点了点头,看着老人家跪在她面前,忙吩咐道:“快拿矮凳给柳婶儿坐,您年纪大了,怎么好跪我呢。”

   老人推让半晌,终究还是坐下了,絮絮叨叨地说着:“太太心肠好,老婆子就领受了,看您这双脚红润润的,又软又细,肯定能得老爷喜欢。”

   一边说着,她一边拿起小小两支木锤,在她摆上小凳的双足上捶打起来。清脆的噼啪响声如鞭炮般连续不绝,随之而来的是绵密的酥痒,浸润着她足部的神经,颂莲轻轻咬了咬下唇,一开始还不太适应的她,只是片刻之间就陶醉在其中。

   与脚底亲密接触的锤头圆润光滑,在灯笼下闪烁着一层油亮,不知道是不是染上了某种药膏,在脚底留下点点湿凉触感,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升温。颂莲能清晰地感受到透过脚底的软肉,渗入足弓更深处的温热,她的双脚像是一道分外稀罕的食材,需要慢火煨炖,让力道深入骨髓,才能上桌为人品尝。

   锤声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只见柳婶缓缓揭开蒙在她双足上的红布。纤瘦娇小的玉足白里透红,骨肉匀称,好像新鲜出炉的蛋糕般冒着丝丝温热气息,足趾纠缠在一起,仿佛还是意犹未尽。

   “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才能……”

   望着她脸红心热的模样,柳婶也是见怪不怪了,开口时笑得颇为慈祥:“老爷每次点了太太的灯,老婆子都会来服侍您的,时候不早,老婆子先告退了。”

   送走了老仆人,她却是叹了一口气,怜心见状,调侃道:“太太若是能常得老爷眷顾,还愁没有捶脚的时候吗?”

   “这话说得不错。”

   她还没来得及搭话,屋外就传来了浑厚的男子声音,她才站起身,院中就传来了整齐的声音:“奴婢见过老爷。”

   “嗯,起来吧,要好好服侍四太太。”

   伴着威严声音踱进正房的是位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一身灰绸长衫,身量清瘦颀长,面色白皙,虽是保养得当,但眼角还是免不了道道皱纹,三缕胡须垂落,透出点点笑容。

   怜心见到来人,也连忙跪了下去,口称老爷。他赞许地看了侍女一眼,开口时却是对着颂莲说的:“想到你远道而来,年纪又小,我特意找了个稳重的伺候你,怎么,还喜欢吗?”

   少女垂首道:“是,怜心很好,谢谢老爷。”

   见到她怯生生的模样,陈仁恕笑容更盛,吩咐道:“四太太喜欢,是你的福气啊,下去领一钱银子的赏吧。”

   怜心忙谢了恩,退出去时,乖觉地关上了门,只留下两人相对。氤氲红光下,剧烈的茫然惶惑袭击了她,她手足无措地捏着裙角,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男人坐在主座上,笑着说道:“刚才脚锤的还舒服吗?”

   说到这个,她只觉得衣领处阵阵热气上涌,熏蒸的双颊滚烫,只是摆手摇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娇羞不胜的姿态最是讨老爷喜欢,开口时也越发温和:“害羞了?来,先坐下,你刚来府上,难免会不适应,没关系,慢慢的就好了。”

   她顺从地坐在陈仁恕身边,双脚在地板上左右挪动着,抬起又放下,疏解着主人的紧张。他的和蔼鼓励了颂莲,低声说着:“您是我的丈夫,这是我的新婚之夜,自然是紧张的。”

   男子笑声疏朗,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能有这份心就好,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只要守着规矩,谁也不能给你委屈受,过着过着就舒坦了。”

   她轻轻应了一声,接下来的要求却又让少女红了脸:“来,把脚抬起来我看看。”

   颂莲犹豫再三,禁不住他一再催促,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才慢慢地抬起双腿,放在了他怀里。

   陈仁恕也不以为忤,她眉眼间的娇媚反而令他颇为受用,不过更让他喜欢的还是自己怀里这双脚。经过药浴之后,这双纤细的玉足恢复了白皙粉润,他低下头,毫不掩饰地贴在她的脚底深吸一口气。

   “呀,你怎么这样,这样闻啊……”

   她惊叫着缩起脚趾,扫过他鼻尖时带来一股淡淡的酸味。男人却是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试图将她们掰开,少女虽然尽力挣扎,但脚趾怎么能拗得过双手呢?陈老爷很快便如愿以偿地分开了脚趾缝,他的鼻子放在还藏着一点汗渍的肉缝里,轮流品尝着她的味道。男人一边调戏她的敏感处,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嗯,这样才对,要是一点味道都没有,未免也太无趣了。”

   他竟然这样喜欢我的……还真是闻所未闻,完全不像想象中前朝进士的作风,颂莲心里一沉,如果手握大权的都是这样声色犬马的人,也难怪像自己这样普通人的生活一年难过一年了。想到这里,她眼珠一转,便想起捉弄他的念头来,脚趾微微用力,便将陈老爷的鼻子夹在了里面。

   “真是个调皮的小丫头,还不快放开你家老爷,要不然一会儿可是有你的苦头吃!”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跟颂莲调笑起来。

   少女促狭一笑道:“我偏不放,老爷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就是了!”

   他与颂莲的双足零距离接触,呼吸之间,药浴的淡淡苦香、新鲜汗水的咸湿味道,还有趾缝间发酵的酸臭味道,酝酿成了少女的独特气息,熏陶着他的神经。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舔舐起她的脚底。舌尖触及的软肉并没有特殊的味道,只是带着些似有似无的咸味,但他能感觉到少女的躁动不安。舌头扫过的地方,都会下意识地绷紧,她的脚底卷起层层肉纹褶皱,试图抵抗着他的入侵。

   但很快,男人的手指也加入了战团,指尖顺着褶皱游走,探索着她想要遮掩起来的敏感处。

   颂莲却是连连叫苦,没想到偶尔一个顽皮的举动,反而勾起了男人的兴趣。舌尖温热而柔软,指尖微凉坚硬,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在脆弱的双足上肆虐,引得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别,别欺负我,不来了,别挠了呀啊哈哈哈,嘻嘻,趾缝不可以啊——”

   她求饶似的张开脚趾,绷起足弓,以为放了他出去就会免除痒刑。只是老爷却不肯轻易放开她,反而趁着脚底完全摊开的时候,猛烈地发动了进攻。指腹用力在她的脚心按揉着,集中开发着方才藏在足弓中的部分,舌头在她张开的趾缝中拉锯进出,引得她的笑声中也掺入了些许呻吟:

   “疼,疼啊……别再折腾我的脚了,饶了我吧噫嘻嘻,哎——又疼又痒啊,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啊哈哈哈哈哈,饶命啊老爷,别按了!”

   经过药浴和捶打之后,好像脚底的神经都浮现到了表面上,即便是轻轻搔挠也像直接戳在了深层肌肤中一样,让她苦不堪言,更何况是用力的按揉。男人如同他的佃户一般,精耕细作,不遗余力,不过农民用心侍候的是田地,而老爷耐心开发的,却是少女的嫩足。

   这也就难怪颂莲此时会又叫又笑,拼命扭动着身体,小腰猛的抬起,很快就重重地砸回了凳子上,身体一歪,在一阵惊叫中摔在了地上。她本就委屈的很,屁股又摔得生疼,蓄积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生气了?好了,我不挠了,这也是为了你好嘛。”见少女小声抽泣着,陈仁恕终于停下了对她的折磨,笑着安抚道,“女人的脚是最重要的,这脚上调理好了,身体各处也就都顺畅了。来,脱衣服睡觉吧。”

   他站起身,抱起瘫软在地上的少女,走进了内室。

   云雨一番之后,红罗帐中很快就响起了男人的鼾声,他虽然保养得当,但毕竟已是中年,精力体质大不如前,在少女身上尝到甜头之后,也就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只留下身边的颂莲兀自喘息着。

   在一整天的喧嚣之后,气氛终归沉寂,心中空洞无从填补,不断侵蚀着她的理智,直到她眼眶酸楚,泪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腿间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她,枕边人方才有多粗暴,丝毫没有顾及她初经人事,只管自己痛快,这样让她独自承担伤痛的人,真的值得托付一生吗?

   少女阴郁地想着,眼前的种种事物,都浸润在灯笼红光之中,彻夜不熄,像极了她大腿上还未干透的淋漓颜色,刺的她只想闭上双眼。

   还好,这样的孤独她不必承受太久,夜半寂静之中,骤然响起了门环声。她有心不去理会,只是门外人不肯放弃,无奈之下,她只好应声道:“谁在敲门?”

   “太太,是梅珊太太的人来了,通禀老爷,说是梅珊太太病了,要老爷过去呢。”

   怜心的声音透过门板,显得略微有些沉闷,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得她大为不快。

   一旁的男人也被惊醒,含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暧昧朦胧:“这个梅珊,总是这么爱使性子啊。”老爷拍了拍颂莲的肩,笑着安慰道:“没过门前,她是个唱戏的,因为还有几分本事,班主拿她当摇钱树,场场都不肯让她歇着,久了反而落下了心疼的毛病。你别理她,咱们睡吧。”

   他随即提高了声调:“告诉梅珊,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不知是责备还是温柔的话,让她心里五味杂陈,纠结再三,终究还是低声道:“既然三姐病了,你就快去看看吧,我这里不要紧的。”

   陈仁恕探寻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并未生气,笑道:“你是个识大体的,能容人,才享得住长远啊。既如此,你先睡下,我去梅珊那边看看,不然她能闹一宿。”

   目送着他穿好衣服出门,颂莲心里的怒火在看到小心翼翼走进来的两人时终于爆发了,她抓起身边的枕头就扔了过去,安枕的如意砸在地上,绽开清脆的爆裂声,吓得雁儿直接跪在了地上。

   怜心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才跪下,沉声道:“太太可是怪奴婢们不中用?”

   四太太怒声道:“你还知道问?这么大的院子,这样多的人,连个消息都挡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年长的侍女却是反问道:“敢问太太,您方才为什么不留下老爷呢,明明老爷说了不去啊。”

   迎接她的是一记狠辣的耳光,怜心的脸颊瞬时便肿了起来,颂莲待要再打,却又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颓然放下了手,声音低的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心在那儿,我能怎么样……”

   怜心点点头,柔声说着:“是,即便奴婢们拦了,明天老爷也会知道,虽然面上可能不会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太太您身上的。现在只有忍下来,慢慢绸缪才行。”

   颂莲无精打采地问道:“梅珊……老爷很喜欢她吗?”

   这次回话的却是雁儿,她恨恨地说:“可不是,您没来之前,一个月里总有个一半在她那里,剩下的一半还有五天要在城里,就是可怜那二太太,既每月就靠那几天过日子。”

   “你这是怎么了,她待你不好么?”

   见她好奇,小姑娘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开了口:“自从她进了府,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说,连她的下人都是了不得,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弄得我们都成了下人里的下人了。我听说她还派人出去放利钱,不知道这些年逼了多少卖儿卖女了!”

   颂莲皱起眉头,一旁的怜心沉默不语,显然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看着侍女脸颊边的红肿,四太太也是颇为愧疚,轻轻抚摸着她的伤处,似乎是牵动了伤口,怜心身体微微一颤:“疼吗,我不该这样对待你的,明明你也是为了我好。”

   侍女摇摇头,柔声道:“只要太太能理解奴婢就好。”

   “可是……”

   怜心俏皮地笑了笑,打断了她:“如果您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不如想想怎么补偿我啊?”

   望着这似曾相识的表情,她竟然是打了个冷战。只是被轮番折腾的她,也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气去逃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惊叫的少女被妖精一样的姐姐按到在地,一条红绳将她捆成四马攒蹄。怜心轻巧地提起背后的绳结,将她扔在了床上,引起了小丫头一阵呜呜呻吟。颂莲抬起头,却正遇上丰腴女子温柔的目光。

   这次,真的逃不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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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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