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梅亚莉的祈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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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魔女的起源地,大名鼎鼎的西境学院是以原本属于德拉库伯爵的西境总督府改建的,由三座主要建筑与二十多间小型建筑组成,占地超过二十公顷。

  

   “护国公”克伦威尔将这座具有重要历史、政治、军事意义的学府,安置在王国刚刚收归直辖的偏远地区,明面上理由是:远离城市繁华,杜绝奢靡风气,讲究务实奉献之精神。

  

   然而私底下,这位王国执政者曾经向亲信透露,不安置在王都而是选在西境,主要是两个理由:其一,作为稳固的军事据点,打消弗雷姆人再次掀起叛乱的念头;其二,方便镇压,防止学院培育出来的魔女们图谋不轨。

  

   是的,防止学院魔女图谋不轨。

  

   对于魔女,克伦威尔的情感是复杂的:一方面,他需要魔女的力量;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魔女的力量。

  

   正是因为如此,克伦威尔以维持治安为由,在学院里整整驻扎了两个精锐的骑兵连队。而在离学院不足五公里之外,还有着一个新模范军主力步兵团随时可以调动。除了军事力量,这位王国护国公在规章制度方面也下足了功夫。

  

   名义上,克伦威尔是西境学院的校长,实际管理则交由化名布露妮娅的“禁忌魔女”菈妮负责。

  

   但是菈妮只负责学校的教学与运营,制定校规与对于学生实施处罚的权利,则被刻意交给了贵族派系掌握的学生会负责,以此达到权利的制约与平衡。

  

   对于学生,校规要求更是严苛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学院规章制度多如牛毛,足足有一本《王国词典》的厚度,而且大多数刑罚直接参考了新模范军军规,死刑是最常见的惩罚措施——稍有不慎,这些青春靓丽的少女学员便会身首异处。

  

   查理王子的女儿伊莎贝拉是西境学院现任学生会会长,审理违反校规的学员,是她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梅亚莉,你被指控偷盗布露妮娅教授的衣物,对此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么?”

  

   “伊莎贝拉么......”

  

   身材娇小的梅亚莉抬起了头,凝视了一会这位身材姣好高贵优雅的金发少女,以及她身边同样美艳迷人的书记官薇诺娜小姐。

  

   伊莎贝拉是一位公正仁慈的审判官。与她几位前任相比,只有证据确凿、无可宽恕的情况下,才会判处学生死刑。梅亚莉自然知道该使用怎样的说辞来逃避惩罚,正如现实中她选择的那样。

  

   但是现在,她累了。

  

   “是我犯了罪,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听到梅亚莉的话语,伊莎贝拉露出错愕的表情,她和这位受审的年轻魔女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挥下审判木槌。

  

   “那么,我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宣判:一年级学员梅亚莉,因为盗窃严重违反校规,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停顿了两三秒,伊莎贝拉又用严肃认真的语气补充:“你还有什么可以遗言需要转达给家人么?”

  

   梅亚莉摇了摇头。

  

   家人,这个名词熟悉又陌生。

  

   梅亚莉的父亲是贾斯汀伯爵、母亲赛琳娜都是非常传统的贵族,出于“荣誉与义务”,卷入过多次涉及王室与护国公的斗争之中。

  

   “没事儿的,梅亚莉,”贾斯汀伯爵曾经这样安慰自己女儿,“我和你妈妈做事情都非常谨慎,那个‘窃夺王座的乡巴佬’是抓不到把柄的。”

  

   确实,在整个护国公执政的年代,拉格朗日家族都安然无恙。然而当菈妮女王登基之后,父亲还想继续搞这一套,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猩红公主”埃莉萨抓人可从来不需要讲证据,大量什么事儿都没做的贵族都惨遭肃清,何况这种嫌疑人物?梅亚莉永远忘不掉,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被迫看着刽子手在断头台上处死了父亲、母亲、姐姐、哥哥、妹妹,将一具具无头的尸体推入橡木棺材中。

  

   在完成处刑之后,残酷的行刑人为了接下来落刀爽利,还拌着梅亚莉最亲密家人的鲜血,给刀槽涂抹上润滑油。用从逝者身上脱下来的丝绸衬裙擦拭斩首刀上的污垢,好方便下一次处刑。

  

   梅亚莉是一位很特殊的高阶魔女,她独有的天赋能力叫做“绝境中的幸运”。如果她不想死,几乎总是能侥幸逃离死神的镰刀。

  

   但是,为什么要活下去呢?或者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念的呢?

  

   阴森陌生而又熟悉的走廊,背后通向的是西境学院的处刑室。伴随着零零落落冰冰冷冷的脚步声,梅亚莉被黛西、维奥丝这对双子魔女押送到了这间由屠宰室改造的小房间里,也是众多学院少女殒命的终结之地。

  

   今天的处刑人,依然还是那位学院里唯一的男性学员。老实说,这个男孩子存在感有些薄弱,看上去就像是那些维持学院运转的工作人员一样毫不起眼,然而梅亚莉的心脏还是剧烈跳动起来,思绪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反复翻转。

  

   因为他的名字叫波伦拿,一位敢以一国之力对抗整个文明世界的男人。

  

   对于这位王国未来的太子殿下,梅亚莉的情感是复杂的,不知道该爱戴他,还是该怨恨他。

  

   不过,纠结不会持续很久了。只要再过几十分钟,甚至也许只有几分钟,自己就在他手中献出头颅,被冰冷的利刃终结大脑思考的权利。这种感觉有些违和,又非常奇妙。

  

   虽然在学校普普通通不受待见,但是老实说波伦拿还算是一位不错的男人。甚至未来随着日益位高权重,越来越有帝王之相。或许有一天,王国将在这个男人手上走向巅峰。

  

   但是,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有一天,王国的旗帜真能够插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自己的家人也再不会回来了。

  

   因此当她被交到波伦拿手上的时候,这位身材娇小的魔女没有抵抗。直到黛西、维奥丝离开之后,房间里面就此归于沉寂。处刑人与受刑人,两个身份对立的人不约而同地呆立着,静静的观察彼此。

  

   处刑室的窗户照例是闭合的,只有微弱的光芒自窗户缝隙中渗透进来,投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将漆黑的房间染上灰白、迷蒙的斑斑点点,勾勒出伫立于处刑室内的少年和少女那略显单薄的身影。

  

   现在的波伦拿还很青涩,与那个记忆中统领十万大军纵横驰骋意气风发的传奇统帅相比,现在的他要更加稚嫩、淳朴、正直,甚至有点诱人?

  

   毕竟又有几位少女能够拒绝与未来世界上最有权势、最有才华、最有野心的男人同床共枕的机会呢?要知道等波伦拿成为太子之后,要想爬上他床榻的魔女多如牛毛,普通贵妇美人更是无法统计。

  

   但是即使如此,梅亚莉依然板着脸,刻意和波伦拿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另一边,在梅亚莉观察波伦拿的同时,这位年轻的处刑人也在默默观察自己今天的“服务对象”。

  

   因为妹妹的原因,波伦拿很早就认识梅亚莉。

  

   这个女孩矮矮的,若非胸前圆润的硕果,肯定会被人误认为尚未成年的幼女。这个合法萝莉给人一种猫咪一样的感觉,尤其是当她举起双手,像小野兽一样张牙舞爪摆出自以为凶狠的姿态威吓的时候,萌萌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狠戳各类萝莉控的G点。

  

   “很抱歉在这里见到你,梅亚莉小姐。”波伦拿很有绅士风度的鞠了一躬,接着有些担忧的询问,“不会是我妹妹干了什么,把你陷害进来了吧?!”

  

   梅亚莉自然明白波伦拿为何如此询问,只是她依然忍俊不禁,噗呲一声毫无形象的笑了出来。

  

   在西境学院里,由于身高原因,梅亚莉和波莉娜经常被并列在一起,被同学们戏称为“豆丁一号”,“豆丁二号”。

  

   “谁是豆丁?!”波莉娜每次总是气急败坏的反驳:“我明明比梅亚莉这个天生幼女高了整整半个脑袋!”

  

   “你说谁是幼女?”梅亚莉则会毫不客气的回击:“一个胸脯平坦得像搓衣板的家伙,也好意思点评别人的身材?!”

  

   某种角度讲,梅亚莉和波莉娜在学院中倒是一对蛮匹配的欢喜冤家,但是也仅仅限制在学院里。当离开校园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把她们放在一起做对比了。

  

   “权力永远都是女性最完美的化妆品,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美丽诱人。”

  

   这句话看似轻佻,实质却是属于男性对女性的一种赞美之情。

  

   当菈妮登基成为女王,波莉娜和梅亚莉,一边是王国公主,一边是冲在一线的炮灰,阶层一个天一个地,怎么做对比?普通人又怎么敢将两者并列在一起?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变成对公主殿下的极大亵渎。

  

   “放心,和令妹没有关系。”梅亚莉故意展现出了一种贵族大小姐的通情达理,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和波伦拿对话:“波莉娜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孩子,未来你可要珍惜。别等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这种态度让波伦拿略感诧异。

  

   要么触犯校规,要么死在魔女蜕变,西境学院的学员看淡生死是一种常态。但是受限于年龄和阅历,这些年轻的受刑人总还是稚气难脱。像梅亚莉这么豁达的魔女,除了母亲之外,波伦拿只有在教导他处刑技巧的师傅,洛伊丝小姐身上见到过。

  

   波伦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略微有些尴尬的干咳几声,有些勉强的岔开话题:“那么梅亚莉小姐,你是想怎么样被处决呢?是想选择木砧、断头台还是绞刑架呢?”

  

   “都不要!”

  

   死到临头的梅亚莉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娇躯主动贴向自己的处刑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被反绑着的双手微微颤抖,贴在因为身体前倾而撅起来的翘臀上。

  

   “波伦拿大人,人家就想跪在地上,被骑士剑斩首,可以么?”

  

   “可是......”听到少女的选择,波伦拿愣住了,他用稍稍带着歉意的声音诚恳的回答:“我还没有学习过如何使用长剑处刑啊!”

  

   “那样不是正好么?让我来当第一个死在你剑下的受刑人啊。”

  

   梅亚莉脸上的坏笑更浓了,配合她让人产生犯罪冲动的幼女般稚嫩身材,可爱至极的双眼一眨一眨,让波伦拿产生了和妹妹波莉娜在玩“处刑游戏”的既视感。

  

   “偶尔试一试新花样也不坏,毕竟你的父亲可是王国一流的剑手呢。”梅亚莉说得非常理直气壮,仿佛是真理一般。

  

   “我的父亲?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这个话题倒是引起了波伦拿的兴趣,“你难道听说过么?”

  

   “当然,本小姐知道的事儿可多呢!”不知道何时偷偷弄开了捆绑自己的绳索,年轻魔女双手叉腰,挺起与身高不符合的胸脯,自信满满的宣布。

  

   然而在心里,梅亚莉悄悄吐槽:“虽然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能告诉我么?”

  

   “不干!”

  

   梅亚莉像是故意给自己处刑人添堵一样,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要求。待刑少女将小腿和脚掌并在大腿外侧,臀部完全贴地,摆出了软萌又可爱的“鸭子坐”姿态,双手梳理好像马鬃一样柔顺的秀发,将发丝缕成一束,顺着肩膀垂下,露出白嫩的脖子,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不需要‘刑前安慰’么?”

  

   看到眼前幼女做好了受刑准备,让波伦拿感到诧异。魔女血管中总是流淌着名为欲望的血液,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在接受处刑前不渴望性爱与欢愉的学院魔女。

  

   “不需要。”

  

   梅亚莉扭过头,背对着自己的处刑人,看起来无比的寂寞与孤独,“被你来‘安慰’,总觉得怪怪的。”

  

   “好吧,”感受到少女决绝的态度,波伦拿不再多说什么。他从墙角的武器架子上挑选了一把重量适中的长剑,在空气中挥了几下,找了下手感,然后在梅亚莉身前放好了用来迎接她首级光临的竹筐子,接着默默站到了少女身后。

  

   “真的不要‘最后抚慰’么?”

  

   梅亚莉摇了摇头,小声乞求:“快点结束吧......”

  

   于是波伦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双手握住剑柄,将剑刃挥动至身后,摆好了行刑的姿态。

  

   利剑伴随着破空的风声快速落下,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被斩首的小脑袋伴随着断项喷涌而出的鲜血向上抛起,划出一个诡异的弧线,避开了用来接首级的篮子,滚落到冰冷的地板上,重重的弹了几下,才最终停止。

  

   失去了头颅后,纤细雪白的娇小躯体无法保持跪坐的姿态,向前缓缓倒下,小屁股反而高高翘起,被校服裙摆遮掩的私密处被失禁的液体沁润,露出隐隐约约的花蕊形状,仿佛等待着有缘人前来的采摘和爱抚。

  

   “痛,好痛......”

  

   身首分离的梅亚莉只感受到惊人的痛楚,血液与切口处传来的灼烧感剧烈刺激着她的神经中枢。少女像濒死的鱼,张开嘴巴想要呼喊什么,却发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朦朦胧胧间,梅亚莉只感到有人在摇晃她......像是在呼唤她,又像是在述说着什么。

  

   “梅亚莉......梅亚莉......你还好吗?!快醒醒......”

  

   终于,梅亚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搭档阿德莱德熟悉的面容......

  

   “果然......还是永远无法逃离的噩梦么?”

  

   惊醒的年轻魔女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后项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感。少女揉了揉脖子,还能体会到如同刀剑切过脖项的异样苦楚,仿佛刚刚真被人砍下了脑袋一样。

  

   “讨厌......睡不着觉了......”

  

   大决战前夜,躺在军营简陋的床铺上,梅亚莉翻来覆去了好几次,依然无法入眠。

  

   耐受不住心中的焦躁烦恼,梅亚莉坐起身子,拿出纸和笔,想要写点什么。思索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竟然沦落到连一个适合收信的熟人都没有剩下。

  

   在冰冷的夜晚呜呜哭泣了半天,少女最终只能够绝望的咽下倾述欲望,将信纸揉成一团抛弃在角落,内心苦涩到了极致......[newpage]

   战争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联军骠骑兵团溃灭后,战场上王国的优势已经十分明显了,作为一线军官的阿德莱德终于也有了短暂的闲暇时间。

  

   这位坚毅老练的军人捡起格丽塔临死前遗弃在地上的精致烟盒与打火机,动作娴熟的摸出了一根香烟,点燃放到唇边深深地吸一口,把烟草的味道吸进自己每一寸肌肤,吐了几个带有独特醇香韵味的烟圈......

  

   “讨厌,怎么又吸烟!”

  

   梅亚莉嘴巴不满的嘟囔着抱怨,小脑袋却像等待爱抚的猫咪一样,不由自主的偎依在自己搭档肩头,明澈的眼睛泛着淡淡的光华,娇小的琼鼻贪婪呼吸着带有淡淡烟草味道的温馨体息。

  

   “你要来一根么?”阿德莱德问自己的搭档。

  

   梅亚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于是阿德莱德左手握住香烟盒,右手食指轻弹烟盒底部,弹出一支露出半截的香烟,递给身边的年轻魔女。

  

   学着阿德莱德的样子,梅亚莉用含棒棒糖的姿态叼起那根香烟。这个动作萌萌的,带着深入骨髓的可爱感与小孩子装大人的滑稽感。

  

   阿德莱德看到梅亚莉“含”烟的动作忍不住想笑,可是梅亚莉立刻摆出张牙舞爪的姿态恐吓自己搭档。

  

   “你要敢笑,我就要咬人了!”

  

   梅亚莉自以为威严满满的威胁道,配合娇小稚嫩的幼女体型,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抱进怀里,肆意搓揉爱抚的冲动。

  

   “不笑,不笑......”

  

   阿德莱德努力憋住嘴角快要溢出的笑意,左手紧贴着少女的脸颊,做出挡风的姿态;右手则拿起打火机,翻开盖子滑动滑轮,赤红色的小火苗立刻在棉芯上窜起,点燃了梅亚莉小嘴巴里含着的香烟。

  

   学着阿德莱德的样子,梅亚莉猛的吸了一口。浓烈的尼古丁、烟碱顺着鼻腔涌入少女肺部与大脑中枢神经。这位年轻魔女只觉得脑袋一瞬间变得空白,整个人突然晕晕,心跳很沉很沉,头发像飘起来一样......

  

   “好......好难受!”

  

   被烟草味道呛得措不及防的梅亚莉下意识吐出了嘴巴里的香烟,燃烧着的烟头掉在了污浊的泥土地上,很快熄灭了。

  

   但是这位年轻魔女的痛苦并没有随着香烟熄灭而结束,她双手着地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快要把肺都咳了出来。

  

   “像你这样的贵族大小姐,一定是第一次吸烟吧?”

  

   阿德莱德一边帮自己的搭档拍背,缓解少女的痛苦;一边以潇洒姿态弹了弹手中的香烟,毫不客气吐槽,“可惜了,这可是上好的货色呢!”

  

   “你竟然还在嘲笑我!女孩子没吸过烟难道也有错么?!”

  

   梅亚莉仰起讨人喜爱的粉嫩脸蛋,蓝色大眼睛用幽怨至极的神情盯着自己的搭档,撕心裂肺吼出心有不甘的咆哮......

  

   当年,别说吸食烟草,就是稍微做出一些不雅的动作,梅亚莉都会被父母狠狠叱责。

  

   “你这样不得体的作为,和院子外面那些多余、肮脏、无知、卑鄙的贱民又有什么区别?!”

  

   严厉古板的父亲总会一边用手杖敲打梅亚莉的小手,一边恶狠狠的训斥:“作为拉格朗日家族荣耀一员,上帝赋予我们与众不同的高贵与荣光,天生就是要捍卫纯正血统,为统御那些贱民而存在的。”

  

   即使偶尔因为一些小事情与父母发生争执,梅亚莉的童年依然是被可口的红茶、甜腻的奶油、新鲜的果脯以及各种精致的糕点妆点而成的。这位贵族少女天真烂熳的以为,清闲舒爽的清晨、优雅甜美的下午茶、华丽绚烂的晚间舞会将会伴随她的一生——这是上天许给俏丽迷人女孩的应有赠礼。

  

   然而她错了。

  

   曾经的璀璨辉煌,不过是命运对她撒下的弥天大谎。

  

   眼泪一滴滴落下,融进了被鲜血与死亡污染的大地上。这位年轻魔女倔强的站起了身子,向自己搭档伸出细嫩的小手掌。

  

   “再给我来一根。”

  

   有了第一次吸烟的经验,梅亚莉谨慎了许多,小心翼翼的放轻松身体,然后合上嘴唇,轻轻的由鼻腔呼气。这一次,烟没进入肺里,反而顺着鼻孔很快呼出。

  

   烟雾袅袅升起,香烟在年轻魔女那纤细文弱的指间燃烧,仿佛将少女带回到曾经浮华的生活之中。少女背靠着自己搭档,像是一只在午后躺平的猫咪。有点慵懒,有点迷情,有点销魂,有点忧郁,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涩。直至香烟一缕缕燃尽,梅亚莉的感觉终于好多了。

  

   烟草起初是植物,后来被人摘下来,死了。现在,身子里通过红隐隐的火,又活过来。然而,活着就快成灰了。

  

   没有伤痕的女孩是不会爱上吸烟的。

  

   烟是对美好过往的缅怀,是无法割舍的回忆,是乐此不疲的伤害,是昙花一现的别离。少女点上一支烟,眼睛注视着红色的烟头一点点燃尽,也许并不一定是迷恋烟草的味道,只是在怀恋曾经的美好......

  

   确定了自己搭档逐渐习惯了香烟,阿德莱德终于放下心来。又叼起一根新的烟,点燃烟头,开始伴随着燃烧烟草的味道,述说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其实也不怎么抽烟,倒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

  

   阿德莱德拇指和食指夹着烟,注视着这根制作精美的香烟一点点燃尽。

  

   “别说这种上好烟叶卷成的货色,就是那种烟渣混木屑制作而成的土烟,我也抽不起。每次偷家里那仅有的几个铜子去买烟,都要被父亲狠狠的打,恨不得要把我的腿脚打折;母亲则是会嚎啕大哭,哭我不懂事,浪费钱财。

  

   我的父母背灼炎天,在田里躬身劳作了一辈子。他们撑过了连年饥荒,却饿死在了难得的大丰收年份。

  

   丰收了,贵族老爷们急匆匆将本就已经高到不可理喻的税金翻了个倍——他们真的很急,毕竟有太多奢华的礼服与首饰等待着购买与替换了。

  

   那一年,贵族们为了感谢神明赐下的硕果累累举行了无数场盛大宴会,觥筹交错纸醉金迷间,却不知道田间饿殍遍野。

  

   哦,不对,贵族们是知道的。

  

   毕竟当我的父母饿死之后,他们像食腐秃鹫那样赶来,以‘死亡税’的名义,掠走了家里最后一点家当;教会也像狼犬,将祖传的房屋和耕地,换成了几张薄薄的‘赎罪卷’,只留下我和我的妹妹流落街头。

  

   我妹妹漂亮得像圣经中的天使,是个街坊邻居人人喜爱的小可爱。父母死后,我被迫到各个地方打黑工,受尽欺辱。要不是妹妹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些果子,我大约早就饿死了。当时,我很担心这些食物的来源,可是她总说没有关系,来源是干净的。

  

   对了,我的妹妹也叫梅亚莉。如果她能活到今天,应该也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一根烟燃尽,阿德莱德又点燃了一根,烟雾迷蒙,梅亚莉只感觉到自己搭档眼角,似乎有一滴滴晶莹的液体,流淌而下。

  

   “再后来,出事了。妹妹她因为偷盗罪被抓了,按照律法被处以绞刑。

  

   刽子手在处刑台上高声宣读我妹妹的滔天罪孽,称她竟然胆敢闯入一位男爵的院子里,偷窃爵爷高贵的私人财产。

  

   ‘我没有偷东西!’即使被殴打到遍体鳞伤不成人形,妹妹她依然倔强的反驳了所有的控诉,‘那是我的房子,我从小到大在这里长大,那棵果树也是我和姐姐亲手种下的。我每天给它浇水,施肥,看着果树慢慢从幼苗长成参天大树,怎么突然就成了别人家的东西?!’

  

   是啊,那里曾经就是我的家。

  

   我之前总是疑惑,为什么带回来的果子会这般饱满,这般甘甜,这般美味。这是因为,它是妹妹花费了无数心血,培育出来的。

  

   那些身份高贵的大人物们总是在嘴上赞美上帝,却完全忘记了耶稣首先是一位勤奋的木匠,然后才是神子。”

  

   “后来呢?”

  

   背靠着阿德莱德,梅亚莉愧疚的垂下脑袋,低声询问:“那个贵族怎么样了?”

  

   “后来那位男爵死了,死在一个雷光划破天际,冲散了黑暗的夜晚。”

  

   摸了摸自己搭档的脑袋,阿德莱德回答到。

  

   “大家都说,杀死他的人名字叫菈妮,一位‘恶名远扬’的魔女。

  

   再后来,我十分幸运的加入了新模范军,被埃莉萨殿下看重,成为她亲卫队的一员。‘三级议会事变’那天,听说女王想要清洗掉整个贵族阶层,很多人都犹疑了。

  

   ‘贵族必须死,因为王国必须生。’埃莉萨殿下在行动前发表演讲:‘如果贵族派胜利了,在场的所有人难道不会被惩罚与屠戮吗?你们的家人和朋友难道不会被清算和遭难吗?究竟处于什么立场,才会有多余的泪眼,去哭悼敌人的尸体?’

  

   那一天死了很多人,好多同僚都痛哭流涕,嚎了一整晚。但是我没有哭,因为我早就已经见识过地狱的模样了。”

  

   “我也是贵族出生,”梅亚莉靠着阿德莱德,将雪白的脖项紧贴着搭档宽大的手掌,让她随时可以掐住自己的脖子:“所以在你心里,我也该死,对吗?”

  

   “不对!”

  

   阿德莱德坚决的摇了摇头:“我本来也认为,只有杀掉每一位贵族与神职人员,国家才能够得到救赎。但是梅亚莉,你的存在让我认识到,我错了。

  

   上层阶层中也有好人,也有坏人。所以比起埃莉萨殿下,我现在更支持波伦拿殿下的观点。血腥杀戮只能造成悲剧反复上演,只有合理的法律、规则与秩序,才能真正拯救这个国家。

  

   波伦拿殿下一直在筹备《民法典》、《民事诉讼法典》、《商法典》、《刑事诉讼法典》、《刑法典》等一系列法律条文。等战争结束之后,我相信平民不再被贵族巧取豪夺,贵族不用担心随时身首异处,人人都能靠着辛勤劳动丰衣足食的美好时代终将来临。”

  

   “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么?”

  

   与淳朴的阿德莱德相比,作为魔女的梅亚莉了解到的信息要多得多。但是她不忍心打破搭档的期待,甚至于她自己,也在非理性的祈愿着这种梦想中的乌托邦到来。

  

   少女眼睫毛微微颤动,细薄的红唇泛着光泽,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神啊!世界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让我最后做一次,美丽的梦吧。”

  

   看着自己搭档在认真祈祷,阿德莱德仿佛也得到了认可,按灭了指尖的香烟,松了一口气。

  

   “梅亚莉,未来你准备干些什么呢?”

  

   阿德莱德有些忐忑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要考虑来我家住?我在军队里已经服役了十五年,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会选择退役。按照王国最新的规定,我这样的军人退役后能领到一笔不小的津贴,分到一块不小的土地。到时候,我们俩人经营一家不大的农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好呀,作为魔女,我还存了好多好多的私房钱呢。”终于有了一个归宿的梅亚莉急切的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们俩人像姐妹一样,肯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富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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