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咸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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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大河苍茫。落日在垂入西山的片刻,如蜡烛燃尽前陡然闪亮,织出彤云似锦,绵延不绝,气象万千,铺展开半边天际。

   在这暮霭沉沉之中,邯郸城中的气氛却是热烈依旧。城头的守军已经燃起灯火,城墙高耸厚重,投射下一片阴影,灯火闪烁,繁星点点,照亮了入城的道路。

   “公子,前方便是邯郸城了,看上去真是非同一般啊。”

   车马辚辚,不紧不慢地驶上官道,在外边看不过是普通的青铜马车,莫说是与富商巨贾的香车宝马相比,即便是中等官员,所能购置的车马也比之略胜一筹。只是在看似平常的马车周围,簇拥着十个黑甲骑士,虽说人数不多,但却是个个精神抖擞,队形整齐,显然是久经训练的军士,并非贵族私兵或是商队护卫可以相较的。

   此时,正是在车辆旁边的一位骑士开口。他身姿矫健,面色黑红,双目炯炯,盔明甲亮,可见是难得的军中锐士。

   “嗯,这一路远行千里,难免风尘,劳郑百将陪我这个质子走这一趟。”

   车帘卷起,被卫士称为公子的人声音温煦,一如冬日暖阳。他身量不高,略显清瘦,美髯整齐,垂至腹上,让这位面容白皙的公子多了几分沉稳威仪。深红纹络点缀之下,玄衣深沉宛如夜色,丝毫没有因为长途跋涉而不整,若非神情淡然中深藏的忧郁,端的是位翩翩公子了。

   这正是秦国此番派遣至赵的质子异人。秦赵两国本出一源,都是造父的后代。造父当初为周穆王养马,驯养良马无数,其中最出色的号为八骏,能日行千里。穆王因此封造父为诸侯,后世分为秦赵两支。

   尽管如此,两国的关系却一直不甚和睦。秦国自孝公以来,任用商君之法,国富兵强,虽然焚书愚民,严刑峻法,但却兵威日盛,几乎年年东出,吞并诸侯;自三晋霸主魏国在齐秦交攻下一败涂地后,赵国通过武灵王胡服骑射迅速强大起来,北却匈奴,东夺燕国河南地,拥兵数十万,兼之国内贤臣良将济济一堂,俨然有东方六国之首的姿态,已经成为秦东出之路上的最大障碍。数十年来两国频频交兵,虽说秦国凭借国力优势始终处于主动,但却无法彻底击溃赵国,反而在一年前的阏与之战中被赵奢击败,损失八万大军。今年秦军再攻阏与,又未能取胜,只能与赵国缔结盟约,互换质子,暂时罢兵。

   秦太子一脉身份贵重,不可为质,质子只能从王次子安国君一脉中选出。正当安国君犯难之时,异人自告奋勇前往赵国为质,大大出于众人意料的同时,也为他这个排行中间向来不受重视的公子引来了不少关注。不过这份关注,究竟有多少是关心,有多少是钦佩,又有多少是幸灾乐祸,如人饮水,冷暖唯有自知了。

   但郑安国显然是个直性子,粗声直言道:“公子何必如此生分,末将因为兄长之事,几乎贬成白身才赎了家中之罪,最钦佩的便是公子这般孝义之士,与其在万年宫做个百将,平白受人白眼,不若跟着公子长长见识!”

   异人闻言苦笑,骑士这话说的直爽,但是他却并非如此简单地做出为质的决定。父亲有二十六个儿子,他排行第八声名不显,才能也不过中人而已,母亲出身寒微,早已失去了夫君的宠爱,与其到时候无奈受命,不如主动替父为质,获得些许重视。

   想到母亲,异人此时苍凉的心中,也不免多出一抹温柔。对他来说,安国君府中的生活,只意味着郁郁寡欢的孤独,只有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失宠的母亲为了贴补用度,还要受到其他几位夫人的役使,只希望自己离开之后,她能丰足度日吧!

   只是在此时此刻的咸阳,事情并不会如公子异人想的这样简单。

   相比于灯火辉煌的安国君府,郊外田庄的夜晚格外静谧安详。在田间劳作终日的农夫,此时多半已经返家,就着夕阳最后的一点微光吃过晚饭之后,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让炎炎盛夏中辛苦整天的身体得到些许休息。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油灯显然是难以负担的奢侈品,只有闾右富户才能用来照明。

   正是在这鼾声四起的时候,东阳里的一所三进宅院中,却是灯火通明。正厅之中,十几个婢女静立,时值盛夏,轻薄丝衣如同蝉翼,在灯火温柔中,衬托出一片片白皙柔嫩的肌肤。秦女向来以热烈奔放著称,眼前这些侍女更是经过精挑细选,个个身姿柔美,面容姣好,在这盛夏之夜,衣裙风流的她们分外旖旎。

   只是原本端庄恭谨的众侍女,此时却是几乎都带着些轻佻的调笑之意,不时掩口侧身,也竟不怕主人责罚。原因无他,在众人目光奚落之下的,是在厅中起舞的女子。

   舞者体态轻盈,云鬓雾鬟,行动进退之间,尽得舞姿柔美之妙。只是细细看去,她身上竟然只披了一袭白纱,其下再无寸缕。轻纱包裹着舞者的身体,原本也只能堪堪遮住双峰与腿间,却因为舞步蹁跹,白纱飘摇,将跳动着的调皮乳峰暴露出来,时隐时现两点殷红。仿佛是为了刻意羞辱她一般,乐师演奏的尽是蜀舞曲调。蜀舞轻柔曼妙,与蜀锦光华相得益彰,只是此时的女子只着轻纱,这展露舞者身姿的步调,反而是像她自荐枕席一般,双腿开合之间,桃源之处一目了然。更为羞耻的是,舞者腿间光洁,不但没有衣衫,连女儿家天生用来遮羞的事物,也被残忍地剥夺干净,只剩下裸露洁白的肉体,任人品题评判。

   “好,夏姝舞技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让人看了还想看啊!”

   “瞧你说的,人家可是当初蜀国第一舞姬,天生的歌舞伎料子。”

   “啧啧啧,那你们说,这不穿衣服的舞,她也早就学过不止一回了?”

   “我看,她就适合跳这光屁股的舞呐!”

   一曲舞毕,等待舞者的却不是喝彩,只是周遭侍女的嬉笑挑逗。舞姬紧紧闭上眼睛,想要逃离,句句恶言却丝毫不落地钻入耳际。娇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但她却只能跪在原地,高高撅起腰臀,将头埋在地上,做出五体投地的屈服姿态。

   好在她也没有等待太久,只听得面前的主座上传来慢悠悠一声吩咐:“照例赏她二十事后鞭,春柳。”

   “诺。”

   站在夫人身后的侍女闻言领命,自一旁同伴的手中接过藤鞭,快步走到夏姝身后,绸袜在木地板上踏过,只发出细微的足音,但却留下了一行汗气足印,走过舞者身旁时,由于是跪着的缘故,春柳双足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道,自然是被夏姝照单全收了。

   平心而论,春柳的脚绝非是一众侍女中气味最重的,夏姝被折磨了这样久,对足臭的拷问也早已习惯。只是因为曼舞一夜之后呼吸急促了些,忍不住吸进了太多臭脚汗味,舞者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春柳,都说了让你洗洗那双小骚蹄子,你看,连这贱奴都忍不住要嫌弃你了!”

   在哄笑声中,春柳脸色绯红,却又辩无可辩。在安国君府,夏姝从来都是被视为玩物,连她们这些婢女也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回事。毕竟什么正经主子能为了吃穿用度甘心贡献足汗给其他夫人当成笑谈,还自甘轻贱地当了舞姬给别人取乐呢?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给这贱奴给取笑了!

   夏姝心知不好,连忙顿首哀求道:“洛平君,妹妹真的不是故意说春柳姑娘的,请您饶恕妹妹这一回吧!”

   春柳闻言却暗骂夏姝不懂事,自家夫人向来得到安国君宠爱,封为洛平君,在府中的地位仅次于正妻华阳夫人,哪里是她的姐姐了?

   不过……小姑娘纠结地捏了捏裙角,夏姝对她们这些下人真的挺好的,算是府中诸夫人中最平易近人的了。虽然说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这次还是饶过她一回吧。

   只是洛平君显然没想轻轻放过,只见她丰润端庄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玫红眼妆妖娆动人,在此刻的春柳看来却有些狰狞。身为贴身侍女,她跟随女主人时间最长,受信重最深,平日里零碎的折磨,却也承受的最多。

   想到洛平君的手段,春柳忍不住在这大夏天打了个寒噤。只见跪坐的夫人以足尖挑起座下舞者的下颚,虽然因为恐惧而脸色略显苍白,但夏姝容色独绝,仍是光华照人,与堂上之人的丰腴不同,舞者风姿绰约,白纱之下更显楚楚可怜了。

   “就凭你这贱婢,也敢称本君为姐姐?看来这些年教给你的规矩,你竟然混忘了啊。”越见她这清丽动人的模样,洛平君杨华便越是忌惮,夏姝才貌并不在她之下,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家室寒微的缘故。洛平君之所以地位显赫,都拜母家所赐,只是秦法重功勋,这夏姝之子替父为质,已经得到了国人侧目,若是在赵国立有大功,未尝不能重回秦国成就一番功业。到时候攻守易位,杨华的儿子又如何自处?为子孙计,她也不能再让别人分享安国君本就被华阳夫人占去大半的宠爱了。

   夏姝被迫抬起头,四目相对,她便难堪地垂下了目光。杨华身上的曲裾滑落,露出洁白光嫩的长腿,挑起自己下巴的足像她本人一样,骨肉丰盈,透过包裹其上的轻纱,肆意散发着温热气息。

   不同于需要来回奔走的侍女,洛平君的足底虽然也散发着浓郁的汗水味道,却并非是酸臭异味。绸袜勾勒出足趾饱满如珍珠的轮廓,脚底宽大修长,即便是隔着足衣,红润色泽也清晰可见。洛平君身为韩国贵胄之女,却拥有一双典型的秦人玉足,不说旁人,安国君便喜欢的紧,洛平君之所以能在府中勉强与华阳夫人分庭抗礼,这双常常汗水淋漓的脚也是功不可没。

   “啪——”夏姝正心乱如麻,自己脸上就挨了一掌。虽说打的不重,但这份屈辱却让她的脸颊瞬间便是红了起来。火辣辣的痛感中,足汗湿黏滑腻,在鼻翼上留下酸咸的气味。

   “春柳,本君方才说了什么,你没听到吗?”

   侍女吓得浑身一抖,怯生生地抬头时,却迎上女主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垂下眼眸,跪在地上的孤独背影却让她心中酸楚,颇不是滋味。

   对不起啊,我也是没办法。

   藤鞭落在屁股上的时候,夏姝还沉浸在被用脚底掌嘴的屈辱中,猝不及防之下,爆裂般的疼痛让她惊叫出声,旋即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逼她将痛楚咽了回去。她刚想挣扎,周遭两个侍女便擒住她的双臂,让她乖乖跪在原地。

   “真是贱坯贱种,受刑都要发浪,像你这般的浪蹄子,也能为府君诞下子嗣?怕不是从哪儿度来的野种吧!”

   “杨华,我儿替父为质,于国有功,你安敢如此污蔑我母子!”

   听到声声对儿子的贬损,夏姝挣扎着抬起头,怒声道。一向逆来顺受的她突然反抗,也着实让洛平君吃了一惊,继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盛怒:“好好好,你还敢还嘴了,贱婢!你那贱种定会死在赵国,到时候看你还张狂!春燕秋菊,你们还不堵了她这张嘴!”

   两个挟制着夏姝双臂的侍女闻言唱喏,都脱了袜子下来。夏姝紧紧闭着嘴巴,身体扭动挣扎着,只是她敌不过春燕身高力大,被牢牢压制在原地,只有一双穿着木鞋的脚在地板上踢蹬,发出沉闷的声音。秋菊见她不从,便示意春燕把夏姝按躺下来。

   “我看你还不老实!”趁着高大侍女松开她的空挡,夏姝躲开她们往外跑去,只是还跑不了两步,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让春燕骑坐在腰上,再也动弹不得。秋菊冷笑着走到她面前,将一只裸足覆盖在夏姝脸上。

   与春燕一样,秋菊也是土生土长的老秦姑娘,宽大厚实的足底正好将她的口鼻处尽数遮掩了去。夏姝长长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不想这么简单就屈服。虽说足底柔软,只有前脚掌处有些老茧,但被区区侍女踩踏在脚下的感觉对夏姝而言,几乎是不可接受的,但是她不敢继续扭动反抗,生怕耗尽了仅存的一点气息。

   见她屏息,两人对视了一眼,春燕伸出双手,毫不留情地在夏姝腋窝处挠抓起来。

   “嗯?!”舞者身上仅有一片轻纱,丝毫没有保护敏感处的能力。她在安国君府中也时常用药浴护理身体,虽说后来因为失宠不再能有如此优渥的条件,但长久安逸的生活,也让她的皮肤始终保持着细嫩。此时被侍女挑弄腋窝,可是苦了夏姝。妥帖保护在手臂之下的嫩肉湿润柔软,春燕的手指细细耕耘着,时重时轻,让受刑者始终也没能适应下来,时不时地还要捏住嫩肉仔细捻弄。

   几乎是片刻之间,被压制着的肉体就颤抖了起来。笑意如水一般舔舐着她的毅力,略显苍白的唇角时而抿起,时而又被克制下去,脸颊憋的染上绯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分外夺人眼目。

   正当她濒临极限时,春燕的手指倏地滑下,拇指按在胸尖一对红晕,揉捏起来。

   “咿呀!别,本宫以,嘻嘻,本宫以安国君侧室的名义哈哈哈,命你们——呜呜!”

   胸尖骤然被袭击,彻底击垮了夏姝的心防,她想要厉声呵斥,但夹杂着笑声的话语,却并无半分威慑的意思,反而因为隐秘处被挑逗,言语中不由自主地带着些许媚气,反而如撒娇一般,只能激起旁人凌虐的欲望。

   还没等到她多说几句,两人的布袜便毫不留情地塞了进来,将她的小嘴塞的满满当当。侍女贴心地将袜底对着她的舌头,让夏姝将那股子汗酸气一点不剩地吞咽下去。她本能地想要将口中的异物吐出去,但舌尖方才触及袜底,便被咸咸的汗味噎了回来。更糟糕的是,被封嘴之后的夏姝只能依赖鼻子呼吸,秋菊这坏丫头却正要欺负她,索性半躺在地上,将一双裸足踩在夏姝脸上摩挲起来。舞者呼吸着汗气氤氲的足底,只能痛苦地发出呜呜闷哼,丝毫反抗不得。

   “停——”

   不知过了多久,洛平君拉长了声调的吩咐才在众人耳畔响起。秋菊春燕站起身向主人屈膝行礼,旋即跪坐在夏姝身边,似乎随时准备再继续对她施加残酷的痒刑。

   不过夏姝此时已经连动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用来遮体的白纱在挣扎与折磨中散落在地,又仿佛羞辱她一般被捡起,随便扔在夏姝小腹,为汗水所浸润朦胧。在咸阳闷热的夏夜翩翩起舞,又在鞭打羞辱中挣扎扭动,夏姝此时已经是全身透湿,因吃痒而散乱的青丝黏附在脸颊,却也遮不住满面桃花的春意,眼眸中泪光莹莹,不知是为痛苦还是为欢愉而流。

   “好教你知道,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府外,你夏姝都只不过是区区贱奴,而不是什么夫人,更不配同本君平起平坐。”

   洛平君优雅起身,踱步至她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奴婢。夏姝想要避开她轻佻的目光,但只是刚刚翻了个身,就重新被侍女们按在了原地,被迫袒露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无一丝一毫隐秘可言。杨华饶有兴致地踩在舞者丰润如玉脂的大腿上,慌乱之间,夏姝想要合拢双腿,但却又屈服在洛平君的裸足之下,只好难堪地转过头。

   “原来闻着本君侍女的足臭,你也能发起浪来啊,瞧瞧你这副顶下流的身子,还真是没让本君看错啊。”

   杨华佯作惊讶,足趾探寻着夏姝的桃花源,果然染上了许多滑腻液体,旋即满意地开口道。夏姝的身体对她而言没有秘密,在凌虐之下发情的反应尽在她掌握之中,杨华也因此更加看不起这个女人,此时旧事重提,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而已。

   “浪蹄子,别以为置办了田庄产业,就可以躲过本君的掌控。啧啧,这点子家业,是你那野种用性命换回来的吧?”杨华看着她泪流满面,心中快意,“既然你想待在这里,那就待在这里吧,本君会好好照顾你,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野种死在赵国,彼时彼刻,本君会遣人将你儿子的头颅送到你面前,也算是母子团聚——啊!”

   夏姝猛力一挣,两个侍女本以为她虚脱无力,显然是走神了,没想到她能这样生生挣脱出来。来不及思索,来不及恐惧,她向面前惊慌失措的女子扑了过去。

   杨华厉声尖叫。

   鲜血从她的脸颊上流淌下来,溅落点点猩红,惊心动魄。杨华怔怔地抚摸着脸颊的伤口,痛的怕人。

   “夫人,夫人,您怎么样?”

   “快去找医者——”

   反应过来的众侍女连忙奔向主人,杨华的伤口看上去吓人,但伤的却并不深,毕竟夏姝已经筋疲力尽了,但她们还是分出几人往庄外去寻找医者,又将洛平君扶到主座上坐下。

   “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痛楚刺激下的杨华状若疯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夏姝刚才是真的想杀了她,若非自己佩戴的是玉簪,如果夏姝再多一点力气,她能不能站在此处就在两可之间了。

   愤怒之下,她一把夺过春柳手中的藤鞭,对着夏姝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王命特使到——”

   一声长长的通报将她的手臂阻止在半空,伴随着通报而来的是盔明甲亮秦军卫士,虽然只有五十人,但依旧是杀气凛然,压迫地众侍女都跪了下去。甲兵之后,一位颇为年长的女官缓缓步入厅堂,黑衣红绶,腰悬铜印,显然是宫中有品级的内侍。洛平君见状,却是心头一震,勉强绽开笑容,迎上前问道:

   “芈侍中,您如何亲自来了,妾身——”

   女侍中并未理会她,肃然道:“有王命,安国君侧室夏氏领命!”

   晴天霹雳一般,洛平君软软地跪了下来,心中无数念头翻滚起来。为何大王会注意到夏姝这个无足轻重的次子姬妾,又为何会直接给她下旨意,除却她封为洛平君之时外,府中众女也就只有正妻华阳夫人接受过王命,难道夏姝也会被封爵?她不过是一个亡蜀舞姬而已……

   但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想法,也无法改变眼前的境况。跪在众人身后的夏姝勉强撑起身子,不着寸缕的身上,鞭痕红肿清晰可见。与杨华一般,她此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能跪在女官身前,涩声道:“臣妾夏氏,恭领王命。”

   “王命:安国君侧室夏氏,芳流彤史,鸿名正位,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俯以制谕,命以册宝,封为云阳县夫人,赐田千亩,益以千金,钦哉。”

   在场众人几乎都不敢相信,大王竟然亲自下诏令,为一个并不得宠的次子姬妾封爵。虽说只是堪堪入门的县君,况且秦国自变法之后,世家贵胄对于领地的掌控程度一落千丈,只不过是衣租食税而已,但爵位就是爵位,再也没有人敢以亡蜀乐伎的出身来贬损她了,即便是洛平君也不例外。

   只见夏姝的嘴唇颤抖着,嗫嚅几遍,方才开口领旨谢恩。传旨女官扶她起身,温言道:“恭喜夏夫人,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夏姝握着她的手,看到周围瘫软一地的人群,悲喜交加,垂泪道:“多谢大王恩典,妾身真是……肝脑涂地不足以报。”

   女官闻言笑容稍敛,柔声道:“公子异人替父为质,勇于任事,于国有功,大王圣明烛照,封赏有功之臣也是理所应当的。随爵而来的田地,内史大人也已拨定,就在咸阳郊外,地契券书下官已然带来了,另外又有官仆十人,护卫甲士一什,都已安排妥当,稍后便会拜见夫人。”

   略微顿了顿之后,女官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赤裸的身体,洁白肌肤之上,鞭痕深浅不一,更不必提夏姝脸颊上传来的酸臭气息,显然是受刑之后的狼狈模样。洛平君此时还跪在地上,听得女官冷声道:“洛平君,你要仔细,夏夫人教养公子,忠孝称义,大王亲旨褒奖,岂是你能够折辱的?”

   虽说心中如火烧刀割,但杨华也明白利害,顿首道:“多谢侍中教诲,妾身知错了,妾身这就向夏夫人赔罪。”

   她随即膝行转向,对夏姝长跪道:“夏妹妹,之前是姐姐无礼,未能约束下人,还请妹妹恕罪。”

   夏姝摇摇头,轻声道:“姐姐言重了,都是奴婢无礼,妾身并不怪罪姐姐。”

   侍中赞许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多言,此事就交给华阳君处置吧。韩青衣何在?”

   “下官在。”来人快步前趋,恭谨行礼,“下官见过洛平君,见过云阳夫人。”

   “韩青衣免礼。”

   洛平君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止不住的下沉,这位姿容艳丽的女官是华阳夫人的陪嫁,颇得主家信任,她能陪伴宫内侍中来此,显然是安国君那位正妻要对自己发难,也终于得了王后乃至于大王默许了。

   不过她也无计可施,怨只怨她小觑了异人出质赵国的分量,竟然能使之前受冷落十数载的夏姝获得封爵赐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眼下只能寄托于华阳夫人顾忌着自己母家的权势和在夫君处的宠爱,不会重处了。

   韩素练恍若未知一般,自袖中取出一封铜管,启开封泥,露出一纸帛书,沉静道:“华阳君令:洛平君杨氏,言行无状,玷辱功臣,本应重处,念及十数载诞育侍奉之功,着禁足半年,罚锾百金,其侍从不能劝谏匡正,亲近者罚没入官,远者罚俸一年。云阳夫人夏氏,昭德惠质,特赐良田五百亩,另益百金,许别馆安居,旧有婢仆一并发还。”

   “妾身领命,谢华阳君恩典。”

   田地金钱也就罢了,夏姝看重的莫过于别馆安居之权。她历经秦蜀二国,所见所闻,都是女子依附夫君父兄而生存,即便她在安国君府受尽折辱,也不得脱身。这固然是因为她出身寒微,并无安身之所,但即便是像洛平君这般有所依仗的女子,只要未经国府或夫家允准,也不得随意踏出府门一步。在夫妻恩爱的女子看来,别馆安置或许是休弃的前兆,但对于夏姝而言,如果要远离倾轧漩涡的代价是就此与安国君诀别,她也并不觉得有甚损失。她在这几年艰难图存,那位名义上的夫君,也从未过问半句,如此凉薄之人,又有何缘由恋恋不舍?

   至少她自由了,不是吗?

   与夏姝欣喜的声音相比,洛平君宛如蚊呐的应命就无足轻重了。不过此时也没有人再去理会她,素练一声断喝,随她而来的府中法吏与护卫便一拥而上,将杨华带来的侍女们拿下。一刻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华衣少女们,此时即便是跪地求饶,也无以自救了,秦法严明,像她们这些犯罪的婢仆,更是不如普通黔首,等待她们的将是重新分配买卖的命运,若是落在仁慈主人手中还好,可若是遇上严苛之主,虽说秦法也不许随意杀戮奴婢,但即便犯了此条,也只不过是罚锾而已,对用得起奴婢的家主来说,这点罚金又算得了什么?

   “主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奴婢服侍了您十年了啊!”

   秋菊向洛平君哭喊着,但杨华却恍若未闻一般,只是颔首低眉地向外走去。对她来说,这些婢女不过是随时可以替换的物件,虽说有些贴身隶臣一时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但仅仅为了她们,进一步得罪华阳君,显然是得不偿失了。她刚刚获罪幽居,最紧迫的是如何复宠,又如何会出言求情呢?

   青衣见她孤零零地走出宅院,顾及到安国君府的体面,终究还是不能任由她这般落魄,高声道:“洛平夫人身上有伤,小心照料着,回到府中即刻请侍医前来诊治。”

   随后,她也不去管被婢仆搀上车的杨华,转身面对夏姝,笑道:“下官给夫人道贺了,府君与主人很是看重夫人,特命下官将您旧日的婢仆都送来了,不过您若是想要回府居住,下官也可——”

   夏姝闻言一笑,摇摇头说道:“谢过夫人美意,妾身心悸受惊,医者嘱咐还需静养,若是贸然回府,将病气过给了府君、夫人,妾身的罪过就大了。”

   素练闻言,敛容拱手道:“是下官考虑不周,夫人能识大体,难怪能教养出异人公子这般忠孝之子。既然如此,就请您在此处安居养病,一应用度俸禄,下官会按例月月送至。”

   夏姝谢过她,旋即问道:“韩大人,这些被罚没入官的婢仆,其中也有些无辜之人,她们不过奉命而为,若能留在妾身处,也是一件好事。”

   女官面露难色:“禀告夫人,这等婢女,都已入了隶臣籍,您所想留下,下官并无法做主,还需禀告主人才是。”

   夏姝温声道:“妾身不会令夫人、大人为难,只是其中有两人应当是佣者,并非隶臣,按律可以赎买,敢告于侍中大人,不知是否如此?”

   芈蘅微微颔首:“确实如此,若是佣者罚没,当然可以赎买脱罪。只是……夫人真的愿意宽恕这些婢女吗?”

   “是,妾身亡国之余,经历过沉沦下僚的日子,知道举目无亲的滋味。”夏姝眼神晶亮,看着被押着跪在庭中的众侍女,仿佛也看到了昔日惶惶离乡的舞姬,“昔年困顿,妾身也曾想过,若是能遇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只是……”

   她歉意地看了素练一眼,开口道:“如今,妾身想到,不如自己便做溪流淙淙,济人危困。”

   年长女官只是淡然一笑:“下官身负王命,若夫人事了,下官便回宫复命了。”

   素练躬身送走了上官,看向夏姝时,已经颇为惊异,眼前身无长物还带着鞭痕足臭的女子,竟有如此一番心肠,着实令人敬佩。毕竟谁不想遇到扶危济困之人呢?她躬身一礼,认真道:“夫人仁爱,下官佩服,您要赎买何人,下官这就去办。”

   “白蘋、澧兰,拜见云阳夫人!”

   “奴婢春柳、秋桃,拜见云阳夫人!”

   目送着安国君府的车马远去,东阳里又重新恢复了静谧,时已入夜,安然立在厅中的云阳夫人长裙曳地,灯火融融,零落满身藤萝清芬,绰约一如九歌山鬼中的人物。

   “这些年,你们辛苦了,跟着我这个备受冷落的主子,不知道受了多少零碎折磨……”

   她俯身握着两人的手,柔声抚慰道,只是话一出口,便落下泪来。

   白蘋今年才刚及笄,身量纤巧的她与夏姝颇为相像,平日里也最是见不得夫人伤心,只是每每出言维护,却都迎来更严酷的刑罚。此时见她落泪,连忙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奴婢也是蜀人,当初千里迢迢被迁居至此,又失了父母,若非夫人怜悯,奴婢早就被没为官奴了,哪里能读书识字,奴婢愿一生跟随夫人,绝无二心!”

   澧兰默默起身,为夏姝拭去眼角泪珠,她年纪稍长,恭谨道:“奴婢罪人而已,跟随栗夫人时,也见过人间冷暖,夫人家人遇我,我定当家人报之。”

   “我知道,我平日里最看重你这份稳重,从今之后,也不必奴婢相称,我待你们如家人,你们待我亦然。若能如此,便是幸甚。”夏姝欣慰颔首道,“白蘋未有姓字,便随我姓夏氏吧。至于澧兰,我记得……”

   白衣侍女顿首道:“回禀夫人,奴婢本姓宋名兰,当初国破入秦,家父遂以国为姓,以示本源。”

   夏姝满意地点点头,扶起二人:“如此甚好,从今日起,你们各归本姓,不再是安国君府的奴婢。”

   “妾身拜谢夫人。”宋兰长跪拜谢,一旁的白蘋却是小脸红扑扑地凑近夏姝,在女主人颊边亲了一口,引得云阳夫人嗔怪着点了点少女额头:“这妮子,高兴过头了吧?”

   少女吐了吐舌头,站在了她身后。夏姝见状也不再多说,转向面前仍跪着的两人,平静道:“知道本宫为何要救你们吗?”

   春柳与秋桃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能五体投地,诚惶诚恐。她们平日里确实不曾主动欺负过面前的女人,但是在洛平君的命令之下,终究也是无从违抗。眼下骤然被夏姝所救,免去了罚没为奴的厄运,反而是让她们受宠若惊了。

   见她们不敢说话,夏姝言道:“洛平君近侍繁多,本宫之所以救下你们二人,是因为你们良心未泯,还不曾全都变成欺人之计。春柳每每行刑责打本宫,都有留情,而秋桃你,甚至为本宫求情而受了重刑。你们所行恶事,也都是不得已,在这府中,在这世间,人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本宫都省得,因此方才不忍相害。”

   “你们如今已是庶人,若是愿意服侍本宫,本宫也可周全你们患难之情。若是不愿,本宫绝不勉强,以十金相赠,你们可自行离去。”

   秋桃闻言,顿首有声,她身材丰满,面容白皙,此时垂泪,格外动人:“夫人让奴婢免受苦楚,自当报答,情愿侍奉夫人。”

   一旁的小姑娘见姐姐如此,情急之下开口道:“夫人若是不计较春柳足臭手重,自然情愿侍奉夫人!”

   说罢才觉失礼,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惴惴地抬头看向夏姝。

   谁料主仆竟是笑成一团,白蘋刮着脸羞她道:“春柳姐姐也知道自己是双小浪蹄子啊,真是不知羞,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啊!”

   春柳本就没比她长几岁,闻言涨红了脸,却只能生着闷气。夏姝拉起她们二人,笑道:“既然你们愿意,便留下好好做事吧,日后我们还有的过呢。”

   等到见过其余婢仆,又安排护卫甲士值守内外,夜已经深了。华阳夫人想的很是周全,从粗使婢女到看家健仆一应俱全,再加上夏姝原本用惯了的厨娘爨者,这所小小的云阳君府便可正常运转了。宫中安排来的甲士很是忠诚机警,有了这样一队家兵,夏姝也不用担心几个弱女子使唤不动下人,或是收不上租税来,她一一赐金赏过,想来也能勤谨用事。

   “夫人,兰儿伺候您沐浴睡下吧。”宋兰见她颇显倦怠,悄声道。

   “先为我把这双木鞋脱了吧,这还是杨华给我穿上的,穿着它们又是跳舞又是挨打,真是累坏了。”

   见秋桃颇为惊讶,白蘋笑道:“桃姐不知道,夫人从来都是这般,一只有我们啊,她就没正形一般什么都说的。”

   见夏姝只是懒懒地摇头,并未否认,秋桃释然一笑,取过了腰间的锁钥道:“这双鞋子本就是杨华用来惩戒他人的,既不透气也不舒服,夫人穿了这许久,定然是受苦了。”

   说着,她将锁钥插入鞋底关窍之中,轻巧一拧,夏姝足踝处的锁便松脱下来,如法炮制之下,另一只鞋子也被松开。

   木鞋褪下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宛如实质的足臭味道喷发出来,呛得跪在面前的春柳连连咳嗽,即便是一向稳重的宋兰,也是微微皱眉。夏姝显然是知道会是这般情景,绯红着脸颊,什么都说不出来。

   解脱出困境的是一双修长纤瘦的足,在这炎炎夏日,包裹其上的皮质足衣已然是在汗水的反复浸湿之下被染上了浓重的焦黄汗渍,足趾这出汗的重点更是一片黑色脏污。

   “夫人这双脚真是……春柳快去端热水来。”

   白蘋连连打发春柳去取热水,小姑娘也忙不迭地去了,宋兰为她取下已经不成样子的皮袜,露出其中包裹妥帖的双足。

   玉足水润娇嫩,足背晶莹剔透宛如雪团,其下足底红润,每一寸嫩肉都宛如吸饱了足汗般饱满,让人不禁想着,如果戳了一下,她们的主人会作何反应。夏姝张开足趾,美足如鲜花一般绽开,露出还残留着汗水的趾缝,在众侍女看来诱人至极。

   “哎呀!白蘋你这坏丫头!”

   夏姝惊叫着缩回双脚,方才足趾处骤然升起的痒感,几乎让她软了半边身子。她嗔怪地呵斥着面前一脸坏笑的女孩,心中却慢慢回味着刚才的挑逗,脸颊竟然染上些许红晕。

   秋桃讶异地问道:“夫人有何处不舒服吗,奴婢看您的脸色红的厉害。”

   夏姝摇摇头,点指着双足道:“都是她们害的,杨华这些年给我用的药浴……”

   秋桃恍然,膝行道:“若是夫人信得过奴婢,便将她们交给奴婢打理照料可好?”

   夏姝涨红了脸,说道:“你说得她们好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样……我并没有何处信不过你的,倒是你不嫌弃就是了。”

   说着,她顺从地伸出双足交给了高大侍女,“另外,不要奴婢奴婢的称了,我记得你也未有本姓,也像白蘋一样姓夏好了。”

   秋桃拜谢后,揽过还是汗气氤氲的双足,仿佛感受不到散发出来的闷臭味道一般,错落有致地在足底按揉起来,绯色娇花一般的双足与白皙有力的双手相映成趣。

   “嗳,且慢,我受不得——”

   见她手上用劲,夏姝不假思索便要出言阻止,她这双脚此时有多脆弱,自己是知道的,方才那坏心肝的妮子只是轻轻一勾,她尚且受不得这酥痒,何况是如此这样的揉捏?

   只是喝止了秋桃后,她方才觉得不同,侍女手上力道分寸正好,丝毫没有平日里受足刑时的煎熬,足肉酸胀中反而舒畅不少。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她,夏姝颇有些羞赧,目光悄悄看向旁人,却正与笑嘻嘻的青衣少女四目相对:

   “夫人方才说受不得,不知是受不得如何摆弄呀?嗯?”

   萝裙女子闻言大窘,以手中团扇掩面,此番情状落在秋桃眼中,越发觉得这位面红欲滴的夫人娇美可爱。

   “手若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卿士女儿曼声吟唱,她与白蘋相视一笑,她们追随夏姝最久,此时是真心为主人欣悦,“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夏姝倚在她怀中,丝丝梨香清甜,沁人心脾。昔年受宠之时,安国君也从未对她唱过这般歌谣,昔年去国千里,四顾无亲,也只有在患难之交处,方能得到些许安宁。

   “好端端的,唱这个做什么。”知道自家夫人这口是心非的性子,宋兰自然不会将这样柔声软语的责备当真。难道不见怀中人双眸微阖,漾着一线水光,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遮着脸庞,面色红润一如木桃娇艳吗?

   力道绵中有刚,透过足底嫩肉,渗透至经络之中,丝丝酥麻,将疲劳尽数融化了去。偷眼看向周遭侍女,夏姝终究是将呻吟咽了回去。若是让这几个侍女看到自己媚气一面,日后可如何是好,还不被坏丫头们欺负得求死不得么?

   只是……她们真的看不出自己主人心中所想吗?

   秋桃尽心尽力的照料着这对含羞花蕊,只是随着慢慢熟稔,她对主家的玉足却越发兴趣盎然了。每当她的手指深耕足心,夫人的前脚掌便会沁出些许黏连汗水,红润的脚趾不自觉地张开,最大限度地伸展着心中渴望。

   她当真是个妙人儿。

   侍女微笑想着,也停下了手。夏姝睁开双眸,春柳已然捧着木盆来到她面前。夫人坐直身子,团扇之下容色朦胧,竟是给小姑娘看呆了眼。

   “春柳,莫非不识得夫人了?”

   秋桃难得打趣了她一句,春柳见夫人垂首,以扇覆面,颇有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脆声道:“热汤已然备好了,请夫人沐足。”

   夏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起身时却脚下一软,又歪在了秋桃怀中,正枕在她丰腴胸口处。侍女扶起她时,指尖留下一抹熟悉味道,夫人向她赧然一笑,赤足走过木地板,微凉触感颇为适意。

   白蘋跪坐在她面前,轻柔地将女主人的双足放入木盆。热水没过脚踝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发出舒适的呻吟,这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丰润双唇之间流淌而出。只是周围人儿都不想再调笑女主人,白蘋连头都没抬,只是颤抖着的双肩出卖了窃笑的她;春柳的大眼睛眨呀眨,假装对宋兰身上的衣裙有了兴趣。其余两人更是恍若未闻一般,去准备妆奁用度。

   洗濯过的双足又恢复了洁净本色,夏姝满意地踏上秋桃奉上的木屐。屐齿轻移,绯色足底不时可见,在热水中洗净全身尘垢汗水后,夏姝披上丝帛裙带,由侍女扶至床前。

   秋桃早已等待在此处,看到她面前小几上如油脂般半透明的膏体,夏姝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回禀夫人,这是今日您应当用的药膏,沐足之后用是再好不过的了。”

   夏姝登时就红了脸,薄怒道:“杨华昔年逼迫之物,本宫绝不再用,还不撤下去!”

   这也怪不得她如此气愤,洛平君给她不少折磨,这旬日一换的秘药便是其中之一,她又怎么能再用上此物?

   秋桃却只是平静地伏下身:“夫人息怒,这药膏是取楚地与蜀中特有之物精心调制,用来润肤再好不过。夫人之所以对它不满,皆是因为杨华强迫之故,并非药膏本色,如今此处再无杨华,秋桃以为,夫人不应当因为旧事而不用它。”

   她所说甚为有理,只是夏姝还是怀疑:“秋桃,这秘药恐怕并不是润肤如此简单吧?”

   秋桃侧首一笑,却颇有几分俏皮:“夫人聪慧过人,您双足如此纤润柔软,此物功不可没。”

   “果然如此,杨华真是不安好心。”印证了心中所想,夏姝猛的一拍床榻,嗔怒道。只是转念想到方才沁人心脾的酥麻之感,以及,以及湿润柔嫩的双足,她一时竟作难起来。

   交缠在一起的足趾将主人的心绪显露无疑,秋桃也并不催促,只是静待主人作出决定。在她看来,夏姝面对折辱慨然而起,内心显然是刚强的很,不过在刚劲之后,她却隐隐能体会到舞者柔软的内心。如果她所料不错……

   夏姝内心纠缠被步入的侍女们打断,宋兰将褥榻铺在她床边,显然是要第一班上夜值守,春柳奉上雕花木杯,轻声道:“夫人累了一天,饮盏蜜羹再歇下吧。”

   床上人儿接过蜜羹,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白蘋。走在最后的小姑娘捧着的,竟是那双木鞋和脏污足衣,颇显嫌弃的问道:“夫人,这鞋袜要如何处置,是否要拿去丢掉啊?”

   夏姝掩面挥手,本想开口让她扔掉,但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了味道:“不必了,或许日后还有用。”

   她抬头时,房中一片寂静。夏姝争辩也似地开口道:“这双鞋子本身是为了惩罚犯错的人,日后府中做事难免有所差池,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用不到……”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话。

   真,真是都把颜面丢尽了。

   只是预想中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白蘋噗嗤笑了出来,假装没有听出来女主人话中意思:“是,夫人,以后谁要是犯了错,就罚她穿这双鞋子!不过……夫人若是犯了错,要不要也穿上呢?”

   夏姝摆摆手,但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宋兰也是脸色微红,也是颔首道:“夫人自然也不能免,对吗?”

   她恍然道:“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吗?”

   春柳笑意盈盈:“即便是我,也看出夫人并非全然排斥受刑惩戒,特别是这双汗足,她们呐,恐是乐在其中吧?”

   秋桃却是面色平静,只是注视着床上的主人。夏姝纠结良久,终于是点了点头:“既然,既然你们并不拒斥,那妾身与你们也就不必隐瞒……来,为我用上秘药吧。日后若是谁犯了家中规矩,这双木鞋便是刑具。春柳,”

   少女恭谨应声,夏姝虽然面色绯红,但却并未移开目光:“便由你来担任家中刑吏,妾身与众人的双足,便,便都交给你处置了。”

   春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只是见她也不似玩笑,环顾四周,即便是端庄淑雅的宋兰,也未曾出言反对,只是乖巧地垂下头,默认此事。小姑娘就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夫人信得过我,那么我也就不推辞了。不过到时候,还请夫人与诸位姐姐——”

   她略顿了顿,圆润脸颊上的笑容却让夏姝缩了缩身子,“不要被小刑吏惩戒道哭天抢地哦~”

   白蘋本想啐她一口,只是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双足,便也未曾做声了。

   既然定下了名分,众人也就各自退下,秋桃为她细细用过秘药后,便与白蘋一起回到厢房歇息。宋兰吹熄了灯烛,借着月光,躺在榻上的夏姝能看清身旁的春柳。

   看到年轻的她们,夫人便会想起远在邯郸为质的儿子。赵人待他还好吗?有没有遭受冷遇?今日的种种,皆因异人替父为质而起,也必将因此再起波澜,作为阿母,夏姝只能默默祝祷,为儿的未卜前程,为儿的一世安稳。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带着一丝惶惑,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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