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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欲来(六)

  蔓德拉从昏迷中慢慢的醒过来。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的嘴很难受,舌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齿间被柔软的织物所填满,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迷迷瞪瞪地想抽出手来拿开这些东西,但是抽了抽手,却只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动弹不得。

   蔓德拉瞬间清醒过来。

   取得身体控制权后,浑身的痛楚铺天盖地的袭来。

   双手在背后被绳子捆住,手腕交叉被捆死向上吊到极限。绑绳勒的是如此之紧,蔓德拉双手已经麻木的快要失去知觉了。如果能看见自己的双臂的话,她就会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成了暗紫色。

   她尝试着活动活动双脚,发现也是动弹不得。从足踝开始,一圈一圈的绳索咬进肉中,把她双腿紧紧并在一起中间连一点缝隙都没有。更让她难受的是她现在是全身被捆着跪坐在一个椅子上,长时间的血液不流通已经让她压在身下的双腿酸痛无比。

   身体还是在痛,不过相比较于之前稍稍缓解了一点。蔓德拉艰难地呼吸着,心中冒出来一连串问号: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谁绑架了我?”

   熟悉的声音让蔓德拉心中一沉:

   “如果醒了的话,就抬起头。”

   脑袋还是有一点晕,视线还是有点模糊。不过一丝熟悉的香水味钻入蔓德拉鼻孔中,使用檀香木香水的人有,并且蔓德拉身边就有一个,她的贴身保镖——麦夫。

   蔓德拉瞪大眼睛,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站在蔓德拉面前的男子正是他的贴身保镖——麦夫。

   一件略显陈旧但看起来依旧笔挺的黑色军服贴在他的身上。和深池部队那些五花八门装饰得乱七八糟的军服相比,麦夫身上那件黑色军服整洁的过分,没有一个花里胡哨的小玩意。不过,蔓德拉注意力还是被麦夫左胸上的标志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黄金雄狮徽章。

   由于这个黄金雄狮的存在,虽然此刻麦夫脸上是笑盈盈的,但他淡蓝色的双瞳之中没有一丝笑意,满是冷酷与冰冷。微微一咬牙,麦夫脸上最后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仅仅是脸上线条的改变,就让蔓德拉忍不住想到一种动物——难以驯服的恶狼。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恶狼,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伪装。

   体内疼痛稍微减轻了一点,看起来自己应该是得到了一些治疗。虽然全身还在痛,但蔓德拉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分析此刻状况。

   “嘶——”

   身体还是有点痛,蔓德拉连着倒抽几口冷气才回过劲来。

   “自己活着,并且得到了一些治疗,说明他们并不想让我死去。一个活着的蔓德拉会比一个死掉的蔓德拉起到更大的作用。那会是什么作用呢?难道是他们想和领袖联系?不不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也不会对我下这样的狠手。想要掌控小丘郡的深池部队?那也不对,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直接把我干掉就行了不必像这样一样多此一举。”

   蔓德拉微微低头,努力对抗着体内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虽然她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喘气的声音还是隐约可闻。

   “嘶——”

   “还是疼——”

   “对我下狠手说明杀掉我曾经是他们其中一个选项,救治我说明他们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只有我能解决——明白了,深池部队,他们想控制还在小丘郡的深池部队。那他们控制深池部队的目的是什么呢?嘶——”

   “呜啊——看起来是碰到受伤部位了——难道是因为罗德岛?”

   蔓德拉皱着眉头,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作为深池部队高层之一,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头脑来为自己寻找出活下来的唯一机会,蔓德拉感觉自己头脑还是很有用的。

   就算是一个莽夫,也得用脑子来当一个莽夫。

   自己对他们来讲还有用处,这就是自己活下来的机会。

   视线重新聚焦,映入蔓德拉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知道,麦夫站在这里,身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看着他冷淡的眼神,蔓德拉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的怀疑:

   自己筹码也就是帮助他们掌控深池部队,但万一……

   蔓德拉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逐出脑外。她抬起头看向麦夫,麦夫也在盯着她看,两人都知道,双方之间的交锋开始了。

   “蔓德拉大人,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维多利亚秘密情报局情报三处处长……”

   就算是强做镇定的蔓德拉此刻也不由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能猜到麦夫有隐藏身份,但确实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他居然是秘密情报局的处长。

   “麦夫你……”

   麦夫挥手打断了蔓德拉的言语:

   “我的名字确实是叫麦夫,但这个名字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蔓德拉张嘴还想说点什么,麦夫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微笑的眼神看向她,她也就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麦夫满足于面前蔓德拉吃瘪的神色,不由得轻笑一声:

   “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惊讶?说实话,能让一个秘密情报局实权高层屈尊当一个贴身保镖,你是第一个。你在小丘郡呆了这么久,维多利亚秘密情报局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我相信你应该是清楚的吧,蔓德拉……大人?”

   麦夫脸上满是虚假的笑意,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杀意。麦夫微微眯起眼,那是他即将开始狩猎的信号。那张蔓德拉熟悉的脸上再一次展现出来面对猎物时的兴奋表情,蔓德拉也无数次见过麦夫脸上带着这副表情去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杀戮。只不过这一次,蔓德拉脸上是云淡风轻,身体却是因为紧张都稍稍脱力。

   蔓德拉知道,自己的死活完全掌握在麦夫手中,那接下来就是得让他了解到自己的价值,让他知道一个活着的蔓德拉比一个死掉的蔓德拉更有用。

   只有自己向他展现出足够价值来,才会有一丝活命的可能。

   生死攸关之时,蔓德拉甚至感觉到身上痛楚都减轻了不少。

   “说实话,给你当保镖的这一段经历绝对是我的黑历史,为了不让这一段黑历史成为我人生经历上的污点,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处长您是想杀了我吗?那,您可要三思而行。”

   蔓德拉慢斯条理说着,而麦夫眼神一凝: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闻言,蔓德拉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在这种性命攸关之时,她甚至淡淡笑着:

   “处长此言差矣,此刻您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怎敢与刀俎谈条件呢?我自知活日无多,但处长您可是秘密情报局握有实权的高层之一,更是特雷西斯手下炙手可热的存在,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传出来一些对处长您不利的消息,就连我都要为您担心呢。”

   说完,蔓德拉身体往后一仰,依靠在椅子背上,笑盈盈看着麦夫。而麦夫站起身,走上前去,直直盯着面前跪坐在椅子上,全身都被紧紧捆绑着,依靠在椅背上优雅从容的蔓德拉:

   “难不成,杀了你,我还会损失什么吗?”

   一滴汗珠滑出蔓德拉额头,挂在脸颊上。它缓缓地滑落,滑过蔓德拉妩媚的笑容之后就摔落到地上,碎成一地碎片:

   “是的,处长,你会损失更多。”

   闻言,麦夫手捏着自己下巴,露出来一丝玩味的笑容:

   “那,蔓德拉大人,卑职可要好好听一听您的高见了。”

   蔓德拉微微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事情走向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才慢斯条理地开口: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处长这是打算拿我来引爆罗德岛与深池部队的冲突了对不对?如果深池部队陷入到混乱之中的话,处长您是否有足够力量来控制住这支深池部队呢……”

   说到这里,蔓德拉看了麦夫一眼,故意顿了一顿:

   “……尤其是一支本身就处于疯狂边缘的部队?”

   麦夫脸色凝重起来,语气也随之一寒:

   “难道你在质疑我们的实力?”

   “不不不,对于你们的实力,我还是很清楚的。”

   蔓德拉直起身子,仿佛在这场谈判中她才是真正的主导者。她一边看着麦夫明显凝重起来的脸色,一边侃侃而谈:

   “我不太清楚伦蒂尼姆方面给你下达的指令是什么,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们现在并没有完全掌控我的深池部队,否则我也不可能活着见到你。如果因为我的死亡导致深池部队彻底混乱,从而使特雷西斯计划落空的话,那处长您处于一个什么样子的境地,我想,我就不用提醒您了吧?”

   说完,蔓德拉再一次往后一仰,让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背上。她的脸上满是轻松与写意,但捆在背后的双手却是止不住的颤动。

   虽然吐出的言语是如此云淡风轻,但实际上此刻蔓德拉心脏正在怦怦直跳。也幸亏现在被绑在椅子上,否则连她自己都不会确定是不是直接腿软地摔倒在地。

   为了活命,蔓德拉进行着一场生死大赌博。在这个名为生死的赌桌上,她已经将所有筹码压上,赌注就是她自己性命。赌桌对面,麦夫面无表情,蔓德拉根本看不透他。蔓德拉仅有的筹码就是手中深池部队的控制权,但她现在根本吃不准麦夫此刻的想法。如果他们确实有手段控制深池部队,那蔓德拉就绝无活命之理。但是假如他们真的没有这些手段呢?

   蔓德拉时刻关注着麦夫,竭力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一点信息。他现在眉头紧锁,看起来确实是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不知道怎么回事,蔓德拉内心中恐慌的心情消失不见了。她笃定对方是需要自己的,那么自己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与蔓德拉不同,此刻麦夫陷入沉思之中。

   不可否认,蔓德拉对事情的判断十分精准,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蔓德拉是一个傻瓜,但她在这件事情上精准命中了要害:秘密情报局对深池部队的渗透确实没有完成,还有相当一部分士兵将蔓德拉视作首领。要是此刻突然对他们宣布蔓德拉死讯,天知道那些家伙会在复仇情绪下做出来什么事情。

   麦夫突然想起来前一段时间他亲手处理掉的那一股深池溃兵,不,那些人已经不能叫做溃兵了,或许他们还能不能称为“人”都还是一个问题。他站在那条被洗劫完的大街上,四处都在燃烧。一股恶臭味弥漫,他停下脚步,发现街边的水渠里满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具女子的尸身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一条不知道饿了多长时间的狗眼中泛着幽幽绿光啃噬着她们的尸体,那些内脏被拖得到处都是……

   不管世道如何变化,在战争中受苦的永远是那些老百姓。

   暴怒之下,麦夫一人处决溃兵七十三人。

   “处长?”

   蔓德拉声音悠悠响起,麦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微笑着的蔓德拉。

   说到底,麦夫确实是要把这趟水搅浑,但他追求的不是无序的混乱,而是可控的混乱。从内心中来讲,他实在是不愿意再一次见到那个场景了。

   那些悲惨的尸体再一次逐渐占据了麦夫的双眼,无论他怎么晃动自己脑袋,那具怀抱着婴儿的女尸一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慢慢的,那具女尸晃晃悠悠站起来,怀中的婴孩也转过头来盯着他。周围的声音也逐渐变成了充满幽怨的哭号。

   咬住舌尖,微微用力,强烈的疼痛直接传递到脑海之中。麦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从那个恐怖的场景中出来。

   口腔里微微有些甜腥味,麦夫吧哒几下嘴,将这些甜腥咽回肚中。

   那场惨剧就是由那些深池部队溃兵干的,而那些溃兵的首领就在自己面前。那些人军纪涣散,面前的蔓德拉难逃其咎。换句话说,蔓德拉就是导致那场惨剧的罪魁祸首。

   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勉强压制住自己暴怒的内心:

   “蔓德拉大人,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手下有多么残忍吧?”

   “我的手下?”

   蔓德拉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

   “我的手下你是知道的,他们并不会……”

   麦夫心中的暴怒再一次被勾起来,不过在他脸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他的脸色却是很不好,看向蔓德拉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几分杀意。

   不论伦蒂尼姆方面会如何计划,在麦夫心目中,蔓德拉必须死。

   蔓德拉不死就对不起那些死于深池部队的平民,蔓德拉不死就对不起那些游荡的冤魂,蔓德拉不死就对不起那些失去生机的尸体,蔓德拉不死就对不起那些因她而死的人。

   更何况,伦蒂尼姆方面早已传来消息,要他在合适时候处死蔓德拉嫁祸罗德岛,以此来激化罗德岛与深池部队的矛盾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换句话说,不论是麦夫本人还是伦蒂尼姆方面的意思,今天就是蔓德拉的死期。

   只是这一点,可怜的蔓德拉还没有意识到。

   蔓德拉看着面前麦夫脸色阴晴不定,目光不停地飘向自己,心中不免得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定了定心神,蔓德拉再一次开口:

   “处长,我死掉的话,只不过是失去性命而已。但您失去的,要比我更多。所以,处长,逞一时之快,行万悔之事,还望处长三思。”

   麦夫猛然抬起头看向蔓德拉,脸上似笑非笑:

   “莫非蔓德拉大人认为我们就没有其他手段了吗?说到底,我们只是需要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至于这棋子是叫蔓德拉还是叫麦夫,重要吗?”

   蔓德拉小脸瞬间雪白,她刚刚还窃喜于能够活下来,转眼之间又被打入地狱之中。从天堂直达地狱,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蔓德拉发狂一般扭动着身体,巨大的力量让那张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麦夫看向蔓德拉的眼神里一半是怜惜一半是嘲弄:

   “谁说是我们杀的你?”

   “嗯?”

   麦夫打了一个响指,一队人员从外面抬进来一个箱子。箱子落地,发出沉重声音。盖子打开,在箱子里面的是蜷曲着身体,跪趴在箱子里面被绳索纵横交错牢牢固定住的麦哲伦。这位黎博利少女紧紧闭着双眼,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勒在全身各处的绳索不仅让她动弹不得,而且糟糕的姿势让她连喘气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看到箱子里面是一个罗德岛干员,蔓德拉瞬间明白了麦夫想要干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就在几周前,相同的手段就用在了风笛琴柳身上。现在,深池部队做了初一,那别动队就要做十五了。

   “你们……”

   “是的,没错蔓德拉大人。”

   麦夫看着蔓德拉越来越灰暗的脸,慢斯条理又无比清晰地吐露着残酷的判决:

   “罗德岛干员麦哲伦袭击并虐杀深池部队领导人蔓德拉及其保镖,两人奋力反抗,但仍然付出蔓德拉死亡麦夫重伤的代价。袭击者麦哲伦被随后赶到的深池部队逮捕,送往深池部队基地受刑。”

   蔓德拉身体一直哆嗦着,当她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哆嗦的更加厉害。

   “麦夫啊……”

   “怎么了蔓德拉大人,难道这个剧本您不喜欢吗?”

   麦夫站起身来,示意所有其他人离开房间:

   “现在,我们就该书写这个终局了,蔓德拉大人。”

   更多拘束用具出现在蔓德拉身上,双手被松开又随即捆在椅子扶手上,十指被细线拉紧,紧绷着的细线稍微颤动一下都能让蔓德拉痛呼出声。双腿短暂的恢复了自由但很快就被绳索捆在椅子两侧。透过椅背,一根绞索套在蔓德拉脖子上缓缓收紧,蔓德拉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把眼角瞪裂。原本因为恐惧而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涨红一片,额头上因为惊恐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好……痛苦……不能……呼吸……了……”

   已经重伤的身体动弹一下本就困难重重,再加上蔓德拉刚刚与麦夫谈判失败,得知自己绝无生还希望之后那充满绝望的心情,多种因素综合作用,榨干了蔓德拉最后一丝希望与体力。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蔓德拉恐慌,宝贵的空气被一丝一丝剥离,她大张着嘴巴,拼尽全身力气才能让一口空气突破绞索的封锁抵达胸膛之中。

   对蔓德拉来讲,呼吸都成了酷刑。

   麦夫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

   “那么,蔓德拉大人,盛宴要开始了。笑一笑嘛,蔓德拉大人,只有多笑一笑才能让你运气好一点啊,毕竟,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嘛。”

   闪着寒光的利刃抵在蔓德拉嘴角处,麦夫微微用力,利刃一点一点划开蔓德拉的脸颊,让她的“微笑”一直咧到耳朵根才罢手。蔓德拉痛得浑身颤抖,但麦夫一句话就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别动,蔓德拉大人,不然的话,我手一哆嗦就有可能会划到别的地方。”

   蔓德拉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自己“微笑”越来越灿烂,冰凉的触感游走于肌肤之上,刀锋经过的地方留下一条细细的小缝。从小缝中,鲜血先是在小缝中冒出来一个小头,接着就在它们呼朋引伴之下,欢快地挣脱束缚向外面涌去。因为疼痛,蔓德拉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黏糊糊的感觉沾满了她半张脸。即使胸膛里传来缺氧的哭号,她也不敢张开嘴,因为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张开嘴以后会是什么后果。

   “瞧,多么可爱的手指啊。”

   麦夫轻轻抚摸着蔓德拉修长的手指,如同疼爱着一件艺术精品:

   “说实话,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你的手指会是什么味道。是带有淡淡青草香味?还是带有点点腥气的泥土的芬芳呢?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嘛……”

   一根细针刺进蔓德拉指甲缝中,她的指甲盖上立即明显凸出来一块。粉红色的指甲渐渐变得鲜红,蔓德拉脸上满是一道一道泪痕,嘴里也止不住嘶嘶吸气。她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剧烈的疼痛已经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最后只能半抬着眼对着麦夫不停摇头。

   麦夫对蔓德拉的乞求视而不见,他捏住那根针,向上用力一抬,蔓德拉指甲连带着血肉硬生生被撕扯下来。麦夫随意地将其丢开,然后对着蔓德拉失去指甲保护的指尖又捏又搓又挤又压。

   蔓德拉双眼瞪得溜圆,她的身体挺得笔直,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动。布满汗珠的鼻孔急促地呼吸着,但阻碍在脖子上的绞索此刻又稍微收紧了一点。剧烈的疼痛再加上缺氧,蔓德拉双眼一阵阵发黑,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头一歪昏过去。

   不过,像现在这个样子,直接昏过去说不定也是一种幸福。

   看着蔓德拉精神愈加萎靡,麦夫笑了一笑,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支注射器。他微笑着靠近蔓德拉耳边,轻轻吐出恶魔般低语:

   ”你想直接昏过去?我告诉你,不可能的。这支针管里面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兴奋剂,一针下去保证能让你兴奋到明天。“

   名为恐惧的神色第一次在蔓德拉脸上露出来。在经受不住残酷折磨时,人体会启动自身防御机制——昏迷。只要能昏过去,那问题就不大了,或许还有得到救治的可能性。但从麦夫行为来看,他根本就没打算给蔓德拉昏过去的机会。

   透明的药剂一点一点进入蔓德拉体内,她全身感官也一点一点敏锐起来。分布在全身各处的神经争先恐后将感受一股脑地塞给蔓德拉,让她头脑在剧烈的疼痛中慢慢陷入混沌。蔓德拉已经被疼痛蹂躏得无法思考,但全身的痛楚却在混沌中愈加清晰:

   脸颊上伤口还在发着热,泪水渗进去,带来一股一股刺痛。失去指甲的指尖无力地抽动着,被细绳紧紧拴着。在蔓德拉感受中,这根手指已经不知道什么地方疼,甚至她自己都不确定这根手指的存在,因为现在整个手指都在痛。肌肉一抽一抽跳动,每一次跳动都给使得疼痛清晰几分。这股令人抓狂的感觉从指尖一路杀到手背,只要手稍微动一下都会让蔓德拉痛不欲生。

   “看起来蔓德拉大人需要爱抚呢。”

   麦夫亲切的话语在蔓德拉听来是如此恐怖。她突然抬起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尖叫。

   “多么漂亮的手指啊……”

   麦夫从一个袋子里拿出来一柄小铁锤:

   “只是现在就要没了哦。”

   话音刚落,铁锤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砸在蔓德拉手指上。在铁锤和手指接触的一瞬间,麦夫清楚地听见咔嚓一声,蔓德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青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泛出鲜红,再从鲜红之中一点一点浸出黑紫来。铁锤正好砸在蔓德拉手指关节处,现在那个关节直接大了一圈,中间还隐隐约约透出着鲜红与黑紫。慢慢地,这根手指越来越烫,烫着蔓德拉只想叫喊。

   “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

   蔓德拉此刻也顾不上张开嘴的后果了,她艰难呼吸着,缓慢又含糊不清吐出几个音节。她的手指已经彻底变成黑紫色,指骨的粉碎让她连动一动手都成了奢望。她无声的哭着,手指的剧痛让她五官扭曲变形,脸色如雪一般惨白一片。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瘫坐在椅子上,疼痛抽干了她所有体力,她此刻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

   额头上,一滴一滴汗水落下,与脸上的泪水混合在一起,无法分辨。由于嘴巴活动得稍微大了一点,因此脸上的伤口又开始冒出丝丝鲜红。鲜红逐渐沾染到各处,在蔓德拉脸上画出来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微笑”。

   看着面前涕泗横流的蔓德拉,麦夫深深地吸了一口带有一丝丝铁锈味的空气。他俯下身子,在蔓德拉耳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

   “亲爱的蔓德拉大人,现在你还有九根手指哦……”

   十分钟之后,蔓德拉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的十指血肉模糊,甚至一些断裂的指骨刺穿了皮肉暴露在外面。她的哭号没有起到一丝作用,嘶哑的嗓子干涩得难以发出声音。

   麦夫手里拿着一支滴管走了过来,滴管里是无色透明的液体:

   “想必蔓德拉大人双眼此刻已经干涩至极了吧?作为您的保镖,时刻为您解决问题才是正道,所以在下准备了一些药水,来润一润您的眼睛。”

   蔓德拉抬起眼皮,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把头垂下去:

   “咕……杀了我吧……”

   麦夫抱起蔓德拉的脑袋用手牢牢钳住,如同处在热恋情侣一般。麦夫手指轻巧地拨开蔓德拉眼皮,滴管颤颤巍巍地将一滴药水滴落在蔓德拉眼中。

   药水入眼,一片清凉,蔓德拉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麦夫真的会这么好心。感谢的想法刚刚从脑海中升起,双眼之中异变陡然发生。清凉的感觉还没有散去,火辣辣的感觉就袭卷整个眼球。蔓德拉涌出大量泪水来,想要减轻一点痛苦,但火辣辣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她想要转动自己的眼球,只是现在她的眼球如同和她眼皮仿佛粘到一起一般,丝毫无法动弹。火辣辣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丝,之后就是尖锐的疼痛充斥在她整个眼球上。

   蔓德拉抬起头,凄厉的惨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眼球此刻血红一片,浓厚的猩红甚至都掩盖住她淡蓝色的双瞳。蔓德拉拼命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但麦夫有力的手臂让她连晃头都无法做到。眼中刺痛感再一次升级,如果说之前是用细针扎在她的眼球的话,那现在就是在用火焰烧。

   烫!烫!烫!

   好烫啊!!!

   快让它停下!!!

   眼睛灼烧感还在继续,清澈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涌出,但这一点作用都没有。她拼命地瞪大眼睛,想要找到麦夫,可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一点一点地,她什么也看不清了。黑暗逐渐占据她的视野,慢慢地归于黑寂之中。

   极具腐蚀性的药水已经烧坏了她的瞳孔,此刻药水正在溶解着蔓德拉的眼球。随着“啪”的一声,猩红的眼球爆裂开来,化为一股脓血缓缓流出。

   蔓德拉另外一个眼珠也一样,很快她的双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血淋淋的眼眶。空洞无物的眼眶看起来是如此恐怖,以至于连心狠手辣的麦夫都有一点点迟疑。他晃了晃头,将一些不合适的想法逐出脑外。他拿起一把利刃,走近蔓德拉身边。

   蔓德拉现在已经放弃了能活下去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麦夫能够念及旧情能给她一个痛快。不过,她并不知道,麦夫收到的指令并不仅仅是要处死蔓德拉,而且必须得是虐杀,只有这样深池部队才能被鼓动起来与罗德岛拼命。

   “蔓德拉大人,你有点吵哦。”

   麦夫捏住蔓德拉的脸,扯出来她的香舌,寒光一闪,半截舌头从蔓德拉嘴里跳出来,掉在地上。蔓德拉不可置信一般看着面前的麦夫,过了几秒钟后,嘴里传来的剧痛提醒她,这件事确实发生了。

   “呜啊——啊——啊——”

   蔓德拉大张着嘴,奋力嘶吼着,嘴里满是鲜血,一股一股细流从她嘴角流出,看起来是说不出的可怖。她已经无法说出一个字,就算还能说话,也没有人可以听清。这可怜的菲林脸色苍白,脸上满是鼻涕和泪水,高一声低一声呻吟着。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手指还在时不时抽动。空无一物的眼眶中,一股血泪从眼角流下,滴落在地上,砸起来一片小小的尘土。

   过了几分钟,蔓德拉渐渐安静下来。她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她的脸上呆滞得看不出任何表情。或许她在想着这只是一个噩梦,只要自己能够醒过来就行了。只要醒过来,自己就还是那个深池部队的高层,那个大权在握的蔓德拉。

   但,这并不是梦。

   渐渐地,蔓德拉身体抽动起来,是的,她又开始流泪。几天前,她还是那个受尊敬的深池部队高层,仅仅是过了几天,她就成了一个废人。她失去了双眼,她失去了舌头,她失去了双手,她已经成了一个残疾人,一个废人,就算现在麦夫突然良心发现把她放掉,以她现在状态,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更何况,伦蒂尼姆方面是要拿蔓德拉人头一用的。

   麦夫颠了颠手中的匕首,默默走上前去,把匕首顶在蔓德拉心脏部位。匕首上传来的手微微用力,匕首就刺进了她的心脏。

   鲜血沿着匕首喷出来,感受着生命力快速流失,蔓德拉神色一滞,脸上随即露出来一丝幸福的笑容。

   她终于摆脱了这个地狱,以一个最为惨烈的方式。

   看着面前原先上司逐渐变为一具毫无生命力的躯体,麦夫脸上冷酷地几乎看不出来任何表情。或许他在缅怀?或许他在痛惜?站在他身边的人完全不知道麦夫此刻心中想着什么。

   过了好久,麦夫轻轻吐出一口气:

   “好了,距离点燃导火索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

   言毕,麦夫右手光华流转化掌为刀,在周围人震惊与不解的目光中,自断一臂。

   鲜血飞溅,伤口在源石技艺的作用下迅速愈合。麦夫弯腰捡起来地上的断臂,微笑着对周围的手下布置道:

   “该你们了,记得下手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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