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第7章 恩同亲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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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没有去理会那几个沦为下等丫头的婢妇,搂着蛇娆的腰身道:“好像瘦了……没吃好吗?”

  “还好。那个史三得知我们的身份,倒是没有为难我们。只是他们路上走得太慢,又在城外等了两日。”

  程宗扬冷笑道:“软禁我的人,还想给我卖好?罂奴呢?”

  “她……有些不大妥当。”

  程宗扬心里不由一紧。

  与别的侍奴不同,罂粟女身上被下过禁制纹身,死丫头说,超过一天接触不到自己的气息,就会发作,到时纹身的一万零一个针孔都会痛痒难当。

  按照自己的理解,死丫头说的虽然可怕,但一大半可能都是在吓唬罂奴。毕竟罂奴跟了自己这么久,禁制从来没有发作过。

  “严重吗?”

  “她原本准备了应急的事物,可原想着最多五六日,不料一直耽误。勉强支应到第八日头上,开始发作,后面几日越来越不成了。奴婢没办法,只好找义姁要了几颗六识禁绝丹……”

  蛇奴和罂奴去追义姁时,是正月十一,今日已经是正月二十三。

  罂奴准备的应急事物无非是自己的贴身衣物,十几天下来,气味早已散尽了。

  痛痒之下,不得不禁绝六识,陷入假死,挨过禁制的发作。

  但义姁的六识禁绝丹是仿制的,效果根本不稳定。

  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

  干!如果不是史三横插一刀,罂奴怎么会冒着绝大的风险,去服用六识禁绝丹?

  临时布置的卧房内,看着脸色苍白,陷入假死的罂奴,程宗扬怒火中烧。该死的矮子!还想攀附自己?做梦去吧!

  “先找潘仙子。不行再请燕仙师。”

  “主子。”蛇奴道:“义姁说过,六识禁绝丹原物就出自帛氏,史三爷说不定有解药。”

  程宗扬想了想,“他知道罂奴的状况吗?”

  “知道的吧?”蛇奴道:“即使奴婢不说,义姁也不会瞒着他。”

  既然知道,把人送回来时,却不附上解药,也许他没有,如果有的话,史矮子的心思就更可恶了。

  话说回来,义姁的六识禁绝丹毕竟是仿制的,原本的解药是否有效,也说不准。

  “义姁呢?”程宗扬冷笑道:“史三把她留下了吗?”

  “她也跟奴婢一同回来了。只是黎门主来,说主子的吩咐,让派人去宫里。姁奴会医术,就和惊理、兰奴一起去了。”

  她们入宫去看管被李辅国夺舍的太皇太后。一次去了三个,再加上杨玉环和白霓裳她们,人手倒是足够。

  程宗扬摸了摸罂奴的脸颊,“照顾好她。”

  蛇奴笑道:“那得主子亲自来。”说着解开主人的衣带。

  程宗扬不由苦笑,刚才自己连御三女只是戏娱,这会儿倒是正好用在了刀刃上。

  蛇奴连日未曾近身,主人的阳物刚插入穴中,便娇颤不已。

  程宗扬有意让她享受一番,着力施展手段,不多时蛇奴便淫穴大开,在主人身下战栗着,泄了身子。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接连数重高潮,几乎将蛇奴送上云霄,险些昏厥过去。

  程宗扬叫来孙寿和成光,让两名艳婢伏在床榻边,抱住屁股,自己从后面轮番肏弄,直到两女连声讨饶。

  最后是昏迷不醒的罂奴,寿奴和光奴剥开她的阴户,先润泽了一番,然后扶着主人的阳具送了进去。

  几乎是甫一入体,罂奴苍白的肌肤下便泛起点点血色,然后绵延绽开,宛如百花齐放,鲜明夺目。

  程宗扬控制着力道,阳具在她体内深入缓出,将罂奴略显干涩的淫穴一点一点捅穿。

  她六识被封禁的程度显然比飞岛萤子更严重,肉体只剩下最基础的本能反应。

  程宗扬没有着急,拿出水磨功夫,一点一点磨穿她的淫穴,顶住她的花心。

  蛇娆忽然惊喜地说道:“主子,她在笑呢!”

  “有吗?”

  程宗扬仔细看去,怎么也看不出罂奴唇角的笑意,不过她的姿容更加安详,脸色也好了许多。

  抱着一丝希冀,程宗扬以从未有过的劲头,卖力地施展出浑身解术,可惜直到最后滚烫的阳精满满射入罂奴体内,灌满她的子宫,也没能把她唤醒。

  唯一的收获是解除了她的禁制,使她不用再经历每天万针穿身的痛楚,却不知她是否能感受到。

  **********

  净街的鼓声响起,一辆打着程侯旗号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大街上。

  沿途的行人在鼓声催促下,如同候鸟返巢,步履匆忙地回到各处里坊。

  坊内的街市在人流涌动下变得热闹起来,叫卖声、锣鼓声、唱曲声,次第响起。

  雪尚未停,马车一路穿坊过市,车前的旗帜在风雪中飘舞着,沾染了一旗烟火。

  行至中途,鼓声停止,坊卒们正待关门,看到车上的旗号随即停下来,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敬意,还有几分好奇。

  程宗扬救下太皇太后的大功眼下并没有公之于众,但他亲手斩杀李辅国的传说早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而官方传出的消息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新君登基,大赏天下。

  重中之重一向是神策军,但这回首先封赏的,却是汉使舞阳程侯这位外臣。

  除了重审以前不避宵禁,无视唐律的特权,还将他在宣平坊的私宅扩大了三倍,东西两侧,包括石超的宅院都划归那位程侯。

  还有消息称,官府原本准备将程宅对面的教坊司迁走,腾出土地宅院一并赠予程侯,但被程侯拒绝了。

  甚至有传言称,朝廷有意将太真公主许配给程侯,并且将太真公主名义上的封地都转为实封,作为嫁妆的一部分。

  前所未有的超格赏赐,使得长安百姓对这位程侯愈发好奇——这也是为何诸事缠身,程宗扬还不得不从安乐府的逍遥窝专门赶回家。

  即位仪式结束不久,鸿胪寺少卿段文楚便奉旨前往宣平坊的程侯居所,光是从琼林、大盈两库送来的礼物,就装满了上百辆大车,从程宅门前,一直排到宣平坊外。

  如此盛大的排场,可见唐国对程侯的重视,可段文楚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从午后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程侯。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位传言要尚公主的程侯,竟然会宿在另一位未出阁的安乐公主府上。

  程宗扬同样没想到赏赐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尽享温柔的时候,老段正在自己家门口风吹雪打的苦等。

  程宗扬要是知道,肯定不能这么怠慢老段。

  但问题是自己家还有位内宅大总管。

  中大总管体贴自家主公连日的劳累,敖润前来传讯时,直接就被他拦下了。

  说左右无非是些赐物,让人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主公方醒……

  主公正在临幸婢女……

  主公还在临幸婢女……

  主公正在盥洗更衣……

  主公又在临幸婢女……

  主公正在用膳——这才算一站。

  当程宗扬得知段文楚活活等了自己一下午,还是捧着新君的圣旨干等,嘴里的饭当时都咽不下去了。

  要说跟自己打交道最多的唐国官员,头一个就得数段文楚,算是有交情的老熟人了。

  “不早说!”

  “谁知道你这么能干呢?”中行说阴阳怪气地说道:“左三个,右三个的,没完没了还。”

  程宗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中行说倒是有话要说,“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干也行,找些有身份,能生养的啊,跟那些奴婢瞎搞个啥?她们要能生,早就生了!还有新来那几个,你要尝个鲜,消消气,我也不说啥了。你不能当个事弄吧?她们能给你生咋滴?万一生了咋整?也就是那个小的还成,我给你记着,可以多干几次……”

  “等等!你给我记着?”

  “不然呢?”中行说比他还惊讶,“咱家不就是干的这活儿吗?要不你自己记得过来吗?”

  “我记这些干嘛!”

  “立嫡立长,这可是天大的事!多少高门大户都败在这上头!”

  中行说严肃地教训道:“你干完光顾着痛快了,心里有点儿数没有?哪天谁大了肚子,你能记起来是哪天弄的吗?万一有人冒充呢?”

  中行说掏出一本小册子,在掌心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上头都记着呢。”

  程宗扬无语。自己这是有起居注的待遇了?你丫的够敬业的啊!

  干!这阉狗不会把自己说的话都给记下来了吧?

  程宗扬一把抄起小册子,赶紧扫了两眼。

  还好,这孙子好歹没扯淡到这地步,闺房戏语倒是没记。可是上面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连持续时间和给谁播种都有,未免细得过分了!

  “正月二十三,丁未。申时末,幸萧舒兰、杨滟穴、杨欲嬛三婢,历时三刻有余。嬉之为娱,无出,不记档。”

  “……酉时,又幸郭罂粟。受之,记档。”

  “罂奴姓郭?”程宗扬还是头一次知道。

  中行说夺过小册子,冷着脸道:“知道我姓什么吗?”

  “你不姓中吗?”

  “中个头啊中!中行!中行!”

  “老段!”程宗扬掀开车帘,熟络地打着招呼。

  段文楚脸色发青,拢着手缩成一团。闻声段大人身体一挺,抖擞起唐国官员的风采气度,拱手道:“微臣见过程侯。”

  “得了吧,”程宗扬笑骂道:“你爵位比我还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哎,家里人都好吧?”

  段文楚尴尬地应道:“都好都好。”

  前日段家遇袭,幸得程宗扬搭救,阖家寄居在程侯府上。

  程宅疏散时,段文楚原本打算搬回去,结果回去一看,家都被烧了。

  无奈之下,只好把家眷送到石超家里。

  说来他其实就在自己家门口,但为了朝廷礼仪,不可能溜回去避避风雪,只能在府外干等。

  “老敖,怎么不请人进屋呢?”

  “别别别!”段文楚也顾不上打官腔了,赶紧说道:“这是朝廷的规矩。侯爷,别耽误了。后面还一起子人呢。”

  “成!”程宗扬从善如流。

  香案已经设好,程宗扬下了车,坦然立在案后。这是此前谈判的结果,他脚下就是自己的领地,唐国以宾礼待之,不用跪下接旨那一套。

  段文楚展开诏书,各种封赏一大堆,金银丝帛之类的赏赐不用说,最要紧的是居然授予程宗扬这位外臣正式官职:大都护;勋位:上柱国。

  勋位严格点儿说,必须要有战功方可受勋,即使唐国为了笼络臣下,长期滥用名爵,但上柱国也不是随便就给的,这显然是对他诛杀李辅国的重赏。

  而大都护这个让程宗扬摸不着头脑的官职意味更为深长。

  接旨之后,上百车的御赐物品陆续送入府中,一时间也搬不完。

  程宗扬请段文楚入内品茶,段文楚才私下向他解释其中的用意。

  大都护原本是都护府的主官,唐国巅峰时曾有九大都护府,镇守边疆,专门处置异族事物,但时过境迁,如今大多名存实亡。

  这样看,大都护仅仅是个可有可无的虚职。

  但另一方面,唐国的大都护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而是一向由亲王遥领。

  也就是说,这个大都护,暗示程宗扬已经等同亲王。

  也因此在这次封赏中,专门空了一笔,没有授予郡公、国公,或者郡王之类的爵位。

  段文楚道:“待程侯迎娶太真公主,必然位列亲王。本来以程侯的功劳,此番加亲王也理所应当。可如今加亲王,他日与太真公主成亲,便无可再封。”

  程宗扬对此倒是能理解,杨玉环如今的镇国大长公主已经前所未有,封无可封。

  自己真要娶了她,不管自己是什么爵位,肯定要加封。

  现在就给个亲王,将来还给什么?

  总不能给个副皇帝吧?

  权衡之下,才选了个只有亲王才能遥领的大都护,即给足了待遇,又留下了加封的余地。

  明白里面的路数之后,程宗扬想想都有点儿不可思议——自己去年还是个员外,怎么眼看着就要亲王了?这晋爵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在南荒还是奴隶,在晋国才是白衣,到宋国变员外,到汉国直接裂土封侯,已经位极人臣了,到了唐国可好,臣位都盛不下他,都已经要成亲王了。

  而且好像还挺顺理成章?

  毕竟都是实打实的功劳——自己敢发誓,绝对没有贿赂买官。

  要是按照这节奏,自己再去昭南和秦国转一圈,难不成还要当皇帝?

  程宗扬一阵心虚,虽然都说男人要有事业,可这事业也太巅峰了吧?治国理民?开玩笑呢!自己干得来吗?

  “程侯?”段文楚见他出神,心下不由得一阵不安,难道程侯对这回的封赏不满意?

  “呃……”程宗扬回过神来,随即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你刚才说什么?娶太真公主?”

  段文楚都惊了,这事儿不都板上钉钉了吗?你难道不打算认账了?这可是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程宗扬也是头大如斗。自己想不想娶杨妞儿?废话!杨玉环啊!能不想吗?

  可娶了怎么办?

  自己可是发过誓的,三平妻:紫丫头、月霜、云如瑶。

  一个萝卜一个坑。

  把杨妞儿娶回来往哪儿放?

  不当正妻当小妾?

  就算能搞定杨妞儿,唐国也接受不了啊。

  堂堂镇国大长公主给你当妾?

  唐国的脸面往哪儿放呢?

  皇帝给你的小妾当侄儿?

  按规矩,连走亲戚都不能走正门!

  皇帝想探望他姑,得从偏门溜着进去……

  何况杨妞儿自己也搞不定啊!

  以杨妞儿的泼辣,不骑到那三个头上就是好的!能以姊妹相称,自己都要烧高香了。

  要是姊妹相称,好嘛,四平妻了都!自己干嘛不入绿教呢?

  程宗扬发现,如果把杨妞儿放进来,自己原本完美的内宅结构立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无论如何都摆不平的那种。

  三平妻已经前所未有,四平妻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要想解决内宅诸女的地位问题,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吞并六朝,一统天下!

  到时候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四平妻,自己直接立四个皇后!什么左皇后、右皇后、前皇后、后皇后——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

  就连赵飞燕、吕雉这样见不得光的,也一并解决了。

  自己都一统天下了,睡几个女人怎么了?

  武则天还是李治的小妈呢,杨玉环还是李隆基的儿媳呢。

  自己再不要脸,总没他们那么不要脸吧?

  正想得飞起,段文楚颤声道:“程侯?”

  “咳!咳!咳咳咳!”程宗扬捂着嘴,使劲咳嗽起来。

  段文楚误解了,“程侯莫非是受了伤?”

  “咳咳!”程宗扬胡乱点头。

  段文楚识趣地说道:“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他起身告辞,实在心头忐忑,禁不住又问道:“太真公主……”

  “我问问她再说。”程宗扬诚恳地说道:“你们也别太当回事了,说不定人家都没打算嫁给我呢。”

  段文楚干笑两声,硬是没敢接口。

  祁远和任宏在庭中清点赏赐的财物,敖润、郑宾、戚雄、独孤谓等人热火朝天地来回搬运。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好像少了几个人,他叫来敖润,“老袁头呢?”

  “跟徐仙长一块儿,昨天就入宫了。”

  “还没回来吗?”

  “好像宫里发现什么妖术的痕迹,新皇上信不过那帮光头和尚,把道门的人都留下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妖术痕迹?这又闹的哪一出?

  还有吕雉,她也不在安乐的公主府,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宫里。

  “高智商呢?”

  “他跟小吕子和富安跑凉州盟,找老铁去了。说是年里头耽误了,还要接着再比,决个盟主出来。”

  刚经历过唐皇的即位仪式,这厢又是比武争盟主,一边是庙堂之高,一边是江湖之远,两者间天壤之别,程宗扬却觉得,还是这帮只知道马快刀利义气为重的江湖汉子更亲切一点儿。

  说来一个小小的凉州盟主,居然比唐国的新君还难产,也不知道是凉州盟的兄弟们太拖沓,还是唐国的皇位更迭太随便。

  但无论如何,凉州盟也不会在六七年间,一口气换五位盟主。

  程宗扬最后问道:“贾先生呢?”

  “呶。”敖润往书房方向一指。

  程宗扬转过头,对上贾文和无奈的眼神,不由讪讪笑了起来,“太累了,偷空睡了一觉。”

  贾文和举手相请,两人在书房坐定,贾文和开口道:“一个时辰前,宫中发明谕,以鱼朝恩、仇士良为左右枢密使,王铎为山陵使。”

  程宗扬怔了一下,“这是把他们的兵权都收了?宰相也撤了?”

  这也太利落了,登基当天就把事给办了,都不带过夜的。够果决!行动力够强!

  贾文和含蓄地说道:“唐皇性急如火。”

  “会不会有点太性急了?”程宗扬有点儿担心,“万一局势不稳呢?”

  “不会比今日局势更稳了。”贾文和道:“王涯等宰相日前已经伏诛,李辅国、田令孜、王守澄先后授首。如今这位唐皇已经无可阻挡。”

  程宗扬一想,可不是嘛,来回几度波折,北司南衙的高层都快被杀空了。

  更要紧的是,李炎手上丝毫没沾血!

  连李辅国都是自己杀的,他来的时候人都成几块了,而且他那时候还没登基。

  等于李炎一点儿仇怨都没结,朝廷就主动腾出一大堆位置,无论他提拔谁,剩下的都只有恩典。

  即使这三位,鱼朝恩、仇士良的枢密使都是高升,王铎的山陵使更是理所当然——宰相就剩他一个,他不去谁去?

  王铎有怨气,也只能怨同僚不争气,死得太干净了。

  这么一看,李炎这皇位坐的是真稳当,新君通常要面对的旧臣之争,如今压根儿就不存在。

  程宗扬吁了口气,“这就好!”李炎能坐稳皇位,自己也就放心了。

  “哎,老贾,是不是有啥事?”

  贾文和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让程宗扬有点儿心虚,赶紧说道:“哪啥,你说的我都记着呢!不是我不想杀她,实在是当时那情形,真没办法下手啊。”

  程宗扬脸色发苦,“李炎带着大臣、太监几十号人一起涌进来,我要当着他们的面杀了太皇太后,这事就说不清了。”

  贾文和避席退让,然后拱手深施一礼,“主公胸怀,令属下无颜以对。贾某身为僚属,不过为主公出谋划策,察遗补缺,岂敢指使主公?”

  “哈哈!”程宗扬大笑道:“你是没见老中那嘴脸,管我跟管儿子似的。一个奴才,都快骑到我头上拉屎了。”

  “咣!”中行说将一杯茶拍在桌上,板着脸出去了。

  程宗扬冲着他的背影小声喝道:“什么态度!老贾,你看见了吧?蹬鼻子上脸了都!”

  贾文和一笑,然后道:“还未恭喜主公,得授上柱国、大都护。”

  程宗扬矜持地摆摆手,“虚职,虚职。”

  “主公虽居富贵,却有闲云野鹤之心,还请上表辞让。”

  “为何?”程宗扬不解,“只是虚职,难道有什么犯忌的?”

  “主公想不想迎娶太真公主?”

  程宗扬干笑半晌,然后老实道:“想。”

  “既然如此,除赐物之外,所有职衔勋位一概辞去,只以汉侯身份,将太真公主娶至舞都,唐国之物一芥不取。”

  程宗扬寻思道:“你是不是也听说外面传的风声,说要把太真公主的封地转为实封,当作嫁妆?”

  “正是属下派人去传的。”

  程宗扬脸一黑。自己听着传言心里还有点儿打鼓,没想到幕后黑手就在自己面前坐着。

  “干嘛传这个啊?这不是把杨妞儿放在火炉上烤吗?”

  “主公以为李炎如何?”

  “为人果决有豪气,应该是个明君。”

  “寡恩。”

  “嗯?”

  贾文和道:“光王当日正是被他冲撞,落马晕厥。”

  “他?”程宗扬倒吸了口凉气,“既然是他干的,为什么李怡不肯说?”

  “也许只是无意,而江王与太真公主素来亲近,光王怎敢多口?”

  “不会吧?”程宗扬还有些不信,“会不会认错了?”

  “主公可知,今日皇上登基,为何诸王无一入觐?”

  程宗扬一想,还真是,登基大典上,一个亲王都没来。

  “为什么?”

  贾文和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按照惯例,新君登基之后,会大赏宗室,诸王随后入宫谢恩。主公可让人在十六王宅看着,宫中何时赏赐,绛王、安王、陈王三位是否谢恩。”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有什么说法吗?”

  “宫里秘传,李昂死时,留下三份遗诏,分别传位给三位亲王。”

  程宗扬刚拿起杯子想要喝水,一听又放下了,沉着脸道:“今日登基,鱼朝恩手里可是拿着遗诏的。”

  “正是鱼朝恩暗中向属下透露的消息。”

  “干!”

  老鱼真是……合着他心里也没底啊!

  这么说来,李炎的遗诏是假的,那三份才是真的。

  不对,李炎的遗诏肯定是假的,他入宫的时候,李昂脑子早都被挖了。

  绛王李悟那份也不真,同样是李昂死后才有。

  安王、陈王那两份多半是真的。

  无论如何,这三份遗诏只要有一份公之于众,李炎的继位就失去了合法性。

  李炎现在在做什么?

  在找那三份遗诏,找到后立刻销毁。

  如果找不到呢?

  总不能一直留着这个致命的隐患吧?真找不到遗诏,只能换一种方式,比如把三位亲王销毁掉……

  “干!”程宗扬再次骂出声来。

  无情最是帝王家。牵扯到皇位之争,什么手足之情都顾不上了。

  程宗扬扶额道:“杨公主知道吗?”

  “太真公主冰雪聪明,宫中有所异动,想来能猜到一二。”

  “你知道杨玉环肯定会去拦着,所以先放点无中生有的风声,到时好让她拿来当筹码,换李溶他们一命?”

  贾文和叹道:“只是保杨公主自己的命。”

  程宗扬心头发紧,杨玉环如果强行阻拦,与李炎便形同决裂。还是那句话:无情最是帝王家……

  程宗扬狠狠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找那三份遗诏,是不是就能救下他们?”

  “主公不妨换到李炎的位置想想,他也只是自保,并非嗜杀。”

  没错,李炎并不是坏人,只是害怕冒风险。

  谁能不怕呢?

  毕竟已经登基的皇帝被反杀也不是没有。

  万一哪个别有用心之辈,挟持了三王的某一位,半夜三更手持遗诏杀进宫来,李炎这个刚登基的新君,能有几个肯卖命的铁杆心腹呢?

  程宗扬忽然惊醒过来,拍案道:“李辅国!三份遗诏是他藏起来的!怪不得他会夺舍太皇太后!这就是他的后手!”

  贾文和欣然拱手,“主公英明!”

  程宗扬还是不想因为此事与李炎闹出心结,“要不然我们找到李炎,把话摊开了说明白?”

  “纵然有千般道理,找不到遗诏也只能万事皆休。”

  程宗扬无言。空口白话容易,遗诏的威胁可是实打实的。自己不说还罢,说多了,保不定会被当成别有用心……

  “李辅国!”

  程宗扬恨得咬牙切齿,这老东西真是个该死的老阴逼!都夺舍了,还藏了一手狠的。

  按照他的算计,他自己夺舍太皇太后,外面又有党羽拿着遗诏,再加上魏博乐从训那样私下勾结的藩镇,真有可能把李炎掀下台。

  只不过李老妖恐怕也没想到,他培植多年的党羽倒得那么快。

  眼下他已经暴露身份,大伙儿十二个时辰往死里盯着,不信他还能玩出什么么蛾子!

  幸好自己来之前,已经安排侍奴去仙居殿轮班,只要人手足够,保证把他看得死死的。

  “我看还是得准备点儿鹤顶红,真到要紧关头,索性送她升天。”

  “主公英明。”

  “唉……”程宗扬一手扶着额头,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还一统天下呢,统个屁!到了那地步,真成了孤家寡人,连人性都没有了。

  李炎是坏人吗?当然不是。即使他故意把李怡撞下马,也顶多是意气之争。

  李悟、李溶、李成美难道该死吗?他们可什么都没做,好端端的就飞来横祸了。

  一刻钟之前,自己还因为位比亲王而得意,一刻钟之后,他只想抱上杨玉环一路跑回舞都,离这一切远远的。

  “李辅国……李老妖……李喇嘛……死太监……”程宗扬嘀咕道:“要是能把他的魂魄收走就好了。”

  “主公莫非忘了紫姑娘?”

  程宗扬一拍大腿,“都卢难旦妖铃!”

  死丫头手里的妖铃,收魂魄一收一个准!只不过……

  “那妖瓶收的是死人魂魄,活人有点儿麻烦。老太监要是不配合,恐怕还收不了。”

  “李辅国肉身已死,只要把他魂魄驱离太皇太后肉身便是。”

  “要是能驱走就好了!”

  “李辅国用的蕃密法术,暗中布设五肉、五甘露,以血浴之法,将太皇太后的魂魄抽离肉身。只要找到这些邪物,便可原样驱走他的魂魄。”

  程宗扬大喜过望,“不早说!”

  贾文和道:“是属下的错,未能及早禀告主公。”

  “呃……”老贾想早点禀报,那也得能找到自己。只能说,没个手机就是不方便!

  五肉不知道是什么,但蕃密的五甘露自己领教过,什么屎尿精血脑髓……怎么恶心怎么来。

  等等,脑髓?不会是李昂的脑髓被李喇嘛拿来施法了吧?

  “主公放心,太真公主与袁、徐两位,已经在设法寻找了。”

  程宗扬恍然道:“妖物遗迹就是这个?”

  “以此为名目耳。”

  太皇太后被夺舍的事并没有透露给李炎,杨玉环借口在宫里发现妖物遗迹,留下道门的人帮忙清除。

  李炎不疑有它,一口应诺。

  她为了隐瞒太皇太后被夺舍的真相,也算是费尽苦心了。

  杨妞儿人在宫中,找起来比自己方便。

  毕竟自己一个男性外臣,光偷偷入宫算什么事?

  知道的,怕是觉得自己太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去踩点呢。

  贾文和宽慰道:“假若特昧普所言不虚,太皇太后的魂魄如今尚在。只要将李辅国魂魄收走,便可回归本体。”

  这倒是个好消息。可紫丫头什么时候能回来?妖铃还在她手里。咦……

  程宗扬忽然想起来——小贱狗呢?

  自己一帮人被拖进曼荼罗坛城,好不容易斩杀李辅国,小贱狗又跑哪儿了?不会那么倒霉,死在曼荼罗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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